正文 第123章 后世之果

    他杀鬼，他斩凶，身边一直有这么一个姑娘，穿着雪色的裙子，腰肢细细，下摆铺展，衣角襟边全都是大红色的纹理，长长的头发编成了几条辫子，每一条辫子的辫尾，都用红色瘦长的布囊扎起，拖垂在胸前后背，好像一条条小尾巴，娇俏可爱之极。

    她回眸微笑，眼带星光，一声声的叫他：“瞻哥哥！瞻哥哥！”

    那声音像含着糖，甜甜的，软软的，直化进人心里去。有她在，连最最无趣的日子，都变的有趣起来。

    后来的后来，有一天，他跟她说，惜惜，我喜欢你，已经超过了喜欢做上仙，那你做我妻子好不好？

    她开心的不得了，抱着他点头，说：“好。”

    他带着她去妖族求亲。

    他决定倾其所有，用他所有的东西做彩礼，迎娶这个心爱的姑娘，永远不再回紫宵天界。

    他是神通广大的上仙，又精通炼器之术，在人间待了近百年，攒下了无数的法器法宝，每一样拿出来都足以震惊世人。而他的东西，全都寄存在昆仑墟，他一向也不禁人取用，甚至这一次，也没有要他们把已经拿走的交回。

    昆仑墟的人轮番的劝说他，不要因儿女私情放弃大道，只可惜，枉他自负聪明敏锐，在那时，居然完全没有想过，他们是为了这些身外之物……

    之后，又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昆仑墟的人几次三番，花尽心思设计。他与小狐狸之间，生出了几次误会，他……也有些许的动摇吧，每一次，都是她软软乖乖的来哄他，然后两人言归于好。

    眼看婚期将近，昆仑墟的人终于急了。

    他们重重设计，步步为营，先设计他身边的人，让他得到消息，再让他生出怀疑，然后让他在众人面前看到妖莫惜与人幽会，而幽会的地点，居然是他们的新房！就这么让他一步步失去理智……可就算愤怒到失去理智，他所做的，也不过是拂袖便走。

    可就在这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妖莫惜追上来，叫了声瞻哥哥。

    她拉住了他的袖子，像之前她做的每一次一样，回头时，她双眼一清到底，满满的迷惘与焦急。

    可也就在这时，她身上的气息奔涌而出，有杀气，有妖气……他以为这是什么邪妖冒充妖莫惜，他以为这个邪妖要杀他，他怒极她败坏他心爱之人的名誉，他毫不犹豫的举剑，当胸刺入。

    刺入的那一瞬间，看着妖莫惜不能置信的眼神，便如醍醐灌顶一般，他陡然间清醒过来，可是，已经太迟了。

    妖莫惜倒在地上，双眼圆睁，一瞬间青丝化雪。

    可是这还没有完，他跪在地上，俯身去抱她的时候，背后一柄长剑刺来，一剑刺入了他的后心，剑上，沾满了魔息。

    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阴谋，让他亲手杀了她，只不过是为了让他失神，好能有机会在他身后刺上这么一剑……他就算不死，也成了魔，昆仑墟的人，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对付他，侵吞他的东西。

    直到最后，他才明白，竟真的只是为了这么一点他根本不在意的东西！

    …………

    玄少瞻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平抑了气息。隔了两世，一想到她那时的神情，看着她丝绸般的长发在他指尖化为苍白，他都觉得心疼的无以复加。

    他低声喃喃：“是我的错，这些全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再相信你一点，这所有的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就因为我总是不信你，所以，他们才会设出这样的一个局……”

    唐小昔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屈辱。

    他说这是她的前世，他字字哽咽，可是在她听来，就像是别人的故事。她完全没办法对这些事情感同身受。她侧头想了很久，忽然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他道：“抬棺时。”

    一边说着，他抬起头来，双眼黑漆漆的看着她，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每一个字吐出，都异常艰难，但既然开了头，就坦荡到底：“抬棺的时候，忽然就想起来了，功力也是那时候恢复的。”

    她一下子攥紧了手指，把额头抵在了膝上，那种屈辱的感觉，又泛了上来。

    所以，他早就知道了？早就恢复了？

    所以他一个功力足以灭世的魔头，一路走过来，他就看着她一个修为浅薄的菜鸟，这么小心翼翼的保护他们，紧张兮兮的瞻前顾后，甚至还大言不惭要教他玄法？他甚至还弄出一个假魔头来混淆视听？还装作受伤让她一路心疼照顾？还……看着她为了他进血池担心，每天都偷偷的哭？

    在他眼里，她这些几乎倾尽全力的努力，绞尽脑汁的考虑……都很可笑吧？他一眼就看穿了。他心里应该很得意吧？得意她就算不知道他是谁，却还是忍不住要喜欢他？

    喜欢他么？

    她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拼命想咽下喉间的哽咽，却怎么都做不到。她短短的生命里一直背着“北宸门掌门”的名头，时时刻刻都拼了命要厉害要神气，可偏偏在……这个人面前做了小丑。

    为什么要骗她！凭什么骗她！

    他忽然把手压在了她的发上，她整个人为之一抖，一下子别开了脸，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神情。他的声音又柔又轻：“昔昔？”

    唐小昔微微一僵。

    他的手就放在她发上，微微的暖，很轻很轻的份量，她忽然长长的吸了口气，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声音平稳的道：“你是在叫我，还是叫她？”

    她？玄少瞻微怔了一下：“这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当然不同。”她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的道：“我是唐小昔，她是妖莫惜，我不会追逐一个不喜欢我的人，我也不喜欢一昧的付出不求回报，我跟任何人都要把帐算的清清楚楚。如果我是她，你第一次怀疑我，我就会走，根本不会有之后的事情发生。”

    那种抑不住的哽咽终于被她咽下去了，她缓缓的转回头，双眼泛红，却极其冷静，“所以，我不是她，我也不喜欢你，妖莫惜已经死了，我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你们的往事与我也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移情于我……前世的事情，就这样过去就好了。”

    他几乎不能置信似的看着她，有好一会儿，似乎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嘴唇颤抖，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昔昔，别这么对我……你别这么对我行吗？我……”

    他声音嘶哑到几不成声。

    开口之前，他想过很多种结果，想过她会哭会愤怒，甚至有可能动手，他想她要是真的生气就让她打她，就算她下手再重都由着她……她哭了他就慢慢的哄她，花尽心思逗他开心，总之这一世，绝不会让她再伤心难过。

    可是他没想到，她居然冷静撇清到这种地步，好像……好像根本不在意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