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龙飞升 第二十三章 变化

“云娘，为什么，你不曾等到与我共享江山？”

    幽篁岭，潇潇雨，孤坟一座，修竹泣泪。百年夫妻一场，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尽在雾雨下，模糊了界限。

    若说哀伤仇恨，六祸苍龙确有所感，更对四无君痛恨入心。但早已惯于虚伪的皇者，却是难以分辨这份悲怆情绪，究竟会铭刻心底，抑或终将随风而逝……

    “祸皇。”

    “……人形师，你来了。”

    转身刹那，将深锁的眉关展露在最信任的属下面前，不过须臾，六祸苍龙已整理压抑下不该有的情绪，仿佛方才的哀痛从未存在一般，沉重问道：“江湖动静如何？”

    “天岳余孽勾结异度魔界，四无君卷土重来，险令一页书与祸皇万劫不复。”

    似若同样不解四无君的背叛，人形师接着续道：“不过奇怪的是，这个消息却是首先从武联会传出。”

    “异度魔界在武联会内定然另有暗桩，将此讯传出不足为奇。”六祸苍龙冷然开口。

    人形师嗯了一声说道：“是吾之错。早知四无君目标仅在素还真，一切能够利用的对象他都不会放过，就该想到祸皇与主母也是他能牺牲的棋子。”

    “法云子的仇，吾非报不可。但……”

    一听人形师提到法云子，六祸苍龙犹不免心头抽搐，面色阴沉铁青。

    然而，只要一想起战前冷峰残月那人与捎来的碧叶，六祸苍龙却又有一股钦佩与忌惮的情绪油然而生，思量不解道：“双子峰战前，那个人曾传信予吾。当日身中烛龙之箭，若非及时醒悟，吾必惨亏不可。”

    “哦？之前因主母意外不幸，人形师倒是忘了恭祝祸皇，创世诀终于大成。”

    有意打消六祸苍龙郁郁心绪，人形师弯腰恭维。六祸苍龙却是唏嘘一叹，摇了摇头：“痛失爱侣，何喜之有？唉，百川汇宗，江河逆流……想不到，他当年就看出吾之疑难。”

    只是那一点，究竟在不在你的猜测之中呢？

    六祸禁式根基与创世诀根基两相冲突，乃是不争的事实。但因不舍六祸禁式刚猛之威，六祸苍龙始终未能下定决心将之废除。而在双子峰一役，突来烛龙之箭射破死穴，六祸苍龙便也唯有破釜沉舟，成就创世诀之功。

    但毕竟与自废武功不同。六祸苍龙不仅未在废功之前，先行一步将创世诀功力转移至两具化体，再彻底废除禁式元功，任由禁式真气自行散离。

    恰巧相反，在被烛龙之箭射中，又受袭灭天来致命威胁之后，六祸苍龙来不及顾虑其他，未等六祸禁式功力尽散，由于创世决阴阳并包的兼容性，失去主导的禁式真气便为创世诀元功禁锢。

    而如今，六祸苍龙虽不能操控散布体内的禁式功力，却也不必再受功体冲突的制约。对六祸苍龙而言最重要的是，仍旧保留了再进一步的可能。

    不过，由于四无君意外的背叛，谨慎如六祸苍龙亦不准备将此底牌，向寂寞侯透露……

    “人形师，当日九锡既然出现在双子峰，吾这就去冷峰残月与他一会。”

    “咳，前辈肉身伤势大致稳定，剩余的伤势只能靠时间调复。”

    莫召奴道：“是否要将梵天送往定禅天休养？”

    “袭灭天来不会放过打击的机会。我已书信一封请菩萨暂离定禅天，来六庭馆暂居一段时日。”

    客房静室之内，望着秋筠运用八品神通替一页书稳住伤势，闻人然又取出琼华玉露喂服，略显担忧道：“虽然早有预料，但想治愈烛龙之箭造成的伤势，终究不是那么简单。”

    “三哥在仙灵地界情况如何？”

    “为了修复仙灵地界封印，娘娘耗费太多元功。不过，素还真体内有双极圣佛泪，能够自行涤尽灵识，苏醒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自从与太学主交手之后，筑玄华距离大限已无多少时日。而不管未来究竟是谁接任下一代女娲之位，至少在那之前筑玄华还不能陷入虚弱。

    莫召奴略一沉吟，忧心道：“双子峰一役成功诛杀魔龙，正道却也因此元气大伤。泪痕与风随行伤势严重，暂不能动武了。”

    “不用担心。泪痕两人虽受九祸重击，但毕竟不同于一页书前辈。有造化之钥在，他们的内外伤很快就会康复。”

    两人对谈间，暮秋筠已收功起身。莫召奴目光一扫，见一页书已能自行调息，遂道：“梵天需要静养，咱们出去再谈吧。”

    “也好。”

    关上房门，闻人然与莫召奴离开静室，沉步走到庭院内。稍加思索，莫召奴开口说道：“吾接到来信，正奇老人被九道生逼出魔身。”

    “九道生……没听说过的名号，看来是某位有心人放在武联会的暗子发挥作用了？”

    神色微微一怔，闻人然旋即会意猜测。莫召奴轻一点头道：“不错，九道生在令正奇老人现出真形之后，便向病梅先生以共同对抗魔界为名目，替六祸苍龙求取十灵转轮恢复因烛龙之箭损失的功力。”

    武联会连出叛徒，内部威信大为削弱。病梅先生用意虽善，却不免稍显迂腐软弱，受人利用倒也不奇怪。

    闻人然想想问道：“天爵怎样回答？”

    “时也，命也。倘若真龙命格天命如此，一味阻止终是无用。天爵同意病梅先生求取十灵转轮，却在同时要求武联会将兵力转驻法门，以防被魔界各个击破。”

    “正面对抗不宜，就进行条件交换。提出合情合理的要求，仍是他一贯的风格。不过要对抗异度魔界，六祸苍龙的武力确实不可或缺。目前要铲除魔者，除非吾与六祸苍龙联手设伏，否则绝留不住袭灭天来。”

    同层次的顶峰高手，就算有些微的高低之差，也难即刻分出生死。更遑论，袭灭天来的如来不毁之身，根本不是常法能破。

    因此，在一页书重创又须防备伏婴师搅局的前提下，六祸苍龙的战力确实不容有失。

    “一旦六祸苍龙故态复萌，我会亲自出手让他付出代价。”

    莫召奴颔首道：“既然如此，此事便暂时按下。关于夜摩市……”

    “我陪你走一趟，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

    “那吾先回心筑情巢，将泪痕与风随行带来此处，也好节方便一齐保护，节省人力。”

    “暂别了。”

    目送莫召奴离开六庭馆，闻人然站在原地略一思量，就抬步走向梵天所在屋舍，轻轻推门而入。

    随手带上房门，闻人然又朝暮秋筠使了个眼色。白衣少女立即运动神农琉璃功，房内顿时弥散一股药草清香，散入一页书四肢百骸。

    持续替一页书舒缓伤痛，闻人然手头亦现一团千变万化的真气，毫不犹豫射向梵天之躯。

    “前辈，这一点真气来自东瀛第一高手。虽然重伤之下，不宜再耗费心神。但此物事关日后变局与灭世之劫，闻人然在此拜托了。”

    将来未必会有与八山柱一战，返无归一的技巧却是必须不可。好似听见闻人然，意识朦胧的一页书周身佛气蓦然涌动，眨眼已将军神真气吸入体内，不消片刻额上就已冷汗涔涔。

    然而圣者坚心意念，又岂是肉身疼痛、精神折磨能够阻碍？

    不再打扰一页书静修，离开静室回到别院的闻人然，刚进门就从雪鸦手中接过来信，阅完先是愠怒，续又冷然失笑。

    “暂离听潮小筑，携友漫游山水吗？呵，跑路就跑路，风雅个什么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