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国崩 第十四章 鏖战

    观星台。

    经过半日鏖战，兔子们终究寡不敌众，败退出隘口。

    它们边战边退到了这座观星台，兔军指挥使刃千下令全军死守。

    这是座高度一引有余的巨塔，若是被黑白军占去，在塔上架起那些惊天动地的战争兵器来，只怕大半个城市都会笼罩在轰击威胁下，届时各地城防军都岌岌可危。

    死守此地待援，趁机反击。刃千此时并无有更佳策略，它心知肚明，即便有援军前来那也是凶多吉少，敌方此番破开隘口，优势兵力铺展开来，数量上已是压倒性优势。

    妄犽率领大军紧追而至，兔子们虽败犹勇，训练有素地用盾在塔外围了个锥形盾墙，破龙矛伸出墙外寒光闪烁。

    五彩斑斓的琉璃蛇身优雅盘立，妄犽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神色，“杀光。”它淡淡吐出二字。

    兽群队列一阵狂呼，竟从后方牵出五头巨犀，重蹄震地轰然作响，直往盾阵撞来。

    这些个猛兽皮糙肉厚，势若癫狂，显然是战前被喂了不少嗜血草之类的狂化药，怒吼着冲入盾阵，体重相差悬殊的双方一相撞，霎时将盾阵撕开一个大口子。有两头巨犀被破龙矛穿透头颅当场毙命，另外三头则带伤入阵，这巨犀吃痛愈加不可收拾，在兔群中大闹。

    随后众兽蜂拥而上，盾阵防御彻底瓦解，兔子们从一开始的冲击中缓过神来，纷纷呐喊振威，与敌短兵相接。

    刃千奋起神勇，拔剑入阵。剑光连闪，几招制倒周旁数名兽军，足尖一点腾空而起，举剑过顶，往一只巨犀当头劈落。

    一剑入骨，那兽头部突遭重创，前蹄一软跪倒。它发劲沉腕往下猛按，剑锋随着头骨裂处径直将那巨兽头颅分作两半，伏地而死。

    另一头巨犀莽着脑袋往它身上直撞，刃千扭身躲开，巨犀尖角从腰间堪堪划过。它蓦地回转个半圈，利剑往下斜劈，那庞然大物惨叫一声在地上摔个打滚，挣扎着站不起来。原来后腿膝处已被一剑斩断大半，白骨森然。

    巨犀怒极回头，剑尖已到，噗地扎中犀眼，直刺入脑，鲜血喷溅了它一脸，那兽挣扎着甩动脑袋，刃千左爪攀住犀角，右爪将那柄化玉剑猛地往里一捅，再转了个半圈，才让这巨犀张着大嘴哑然无声地断了气。

    拔剑四顾，仅剩一头巨犀也被兔子们的破龙矛搠倒，血流满地，眼见得也是不能活了。它信心大增，自忖此战若胜，定能将敌军再度反推回防线处。

    当下提气凝神，化玉剑法在阵中刮起一片剑光，当者披靡。

    厮杀正酣，忽闻身后炮响，刃千眺见黑白军后队中一片血肉升天，它回头瞥见北面的斜坡一只垂耳小兔正摆弄着一门小型降雷炮，心中大喜，只道是先前派出去的传令兵带来了崩天府的援军。

    妄犽蛇尾一指，几名幻蜥刺客悄无声息地从侧方绕过战阵，往坡上摸了过去。

    这垂耳小兔自然是铃了。它从梦中刚醒，府中就又来了支援命令。战事吃紧，这崩天府现下又兵员不足，只得派少量精锐部队四处救火。小兔子不及与莲胧二兔告别道谢，便急遽赶赴战场。

    它正将工程镜覆在眼前，瞄着炮弹落点再次调整炮线，似是对身遭敌情毫无知觉。一只幻蜥摸到近前只觉一脚松软，口道“不......”随即半个身躯被炸上天，在半空中才吐出后面的“...好”字。小兔子居然早已在地上安排了阴雷。

    几只蜥蜴对视一眼，干脆散去了幻彩之术，猎头刀寒光凛然，往铃直刺。

    劲风尖啸，横地里飞出个金属色泽的奇怪物事，有两只幻蜥收刀不及，击在那物上铮地一响，刀尖传来一阵诡异的震波。二蜥只觉如遭雷击，全身骨骸一齐嗡嗡作响，牙关更是瑟瑟发抖差点咬断了舌头，爪腕酥麻，兵器当啷落地。

    它们连退几步稳住身形，定睛一瞧，一只毛色秀美的银兔持一柄金属怪锤，面露不屑之色，拿眼角斜视着它们。它脚下一只幻蜥瘫软在地，口鼻流血不知生死。

    “薄荷，我觉得那条大玻璃蛇是对面主将。本事不小的样子。”铃也不往这边瞧一眼，自顾自地摆弄着炮筒对银兔说道。

    “炸死它。”薄荷是个冷性子，平日里就话不多，打起架来就更少了。

    两名刺客自知今日遇到劲敌，不约而同地从背后再抽出一柄刀来，身法展开一左一右夹攻银兔。

    铃不看也就算了，薄荷居然也不拿正眼瞧它们。这兔子压根不管递到眼前的利刃，从容不迫地将那怪锤往地面一敲。

    嗡！音如垣中牛鸣，极长且浊。这音波辽阔如天，温厚如地，瞬间将那杀气消弭于无形，刺客们顿觉体内血脉逆流，心跳骤停，似是被当胸一记重锤，噗地双双口吐鲜血，爪中拿捏不住，利刃再次落地。

    薄荷抬爪一挥，两声闷响，将魂不附体的爬虫们敲碎了脑袋。

    蜥血与脑.浆红白相间滩了一地。

    身旁垂耳小兔捂着耳朵一脸不满，“我就在你边上呀能不能离远点再敲！”

    “不能。”

    “我拿着炮弹呐，被你这么一声吓得装歪了会炸膛的好嘛!要是更不小心掉地上了咱俩要直接上天呀！”

    “炮兵怕响？”

    “炮兵怎么了，炮兵就不能怕响了？不对！我是爆弹兵好嘛，当初炮兵部还不要我呐，这门炮只是我的爱好！”垂耳小兔也被这锤音震得气血翻腾一阵难受，差点把胃中的鹿肉吐出来，不由得一阵抱怨。

    “敌将死活？”薄荷装作没听到。

    “大玻璃蛇和刃千打起来了哟。”铃往阵中一指，带着一丝遗憾的语气说道，如此一来它也不再方便瞄准妄犽，只好调转炮口指向远方兽群密集处。

    且说刃千在乱军中砍瓜切菜，脚下一地尸体。正意气风发间，只觉一条蛇影疾如鬼魅欺近身旁，蛇尾无声一甩，忙竖剑格挡，铮地一响，化玉剑与蛇尾相撞，振声不绝。它心中大凛，自知遇见了对手。

    琉璃色的鳞片紧贴于蛇身，阳光照射下，妄犽散发着一片五彩斑斓的光晕。虽知眼前的兔子是敌军大将，但它自视甚高，故并不报上名号，只将那蛇尾一扬，挟着风声再度往对方头上抽去。

    刃千不再用剑硬挡，低头躲过，方才一击它已察觉这大蛇身上鳞片甚是古怪，以化玉剑削金断铁之利竟不能伤。然而这蛇终究是活物，必有弱点可破，便要剑走偏锋，趁机取其双目或七寸等软处杀之。

    岂料妄犽竟如看破它心中所想一般，蛇尾半途一转，一声闷响，腿上已吃了一招。

    它受创咬牙后退，心中暗呼不妙。

    原来这世间兵器，大多是直来直去，并不能弯曲自如，况且毕竟只是因力而动，感官灵巧上比起肉身足爪则是大大不如。而妄犽这身功夫偏偏是将自己化作一件巨型兵器，身如利矛，盾似坚盾，使起来自然是身心合一远胜凡兵。

    剑光霍霍，蛇影如龙，刃千左招右架一阵后只觉渐渐熟稔了妄犽的攻势，它久经战场，于生死之事心中无惧，只是专心对敌，十剑里七剑是守，已有三剑能攻。一蛇一兔又连过几招，这兔子心思敏捷，断定对方下一击来势，左爪划圈剑诀一引，往那蛇眼便刺。

    妄犽冷哼一声，蛇类捕食的肌肉爆发力本来就快逾闪电，它扭头避开这夺目一剑，蛇尾呼啦一下缠住刃千右腕。

    刃千应变神速，右爪一松抛剑，左爪接过来便往蛇颈一抹。即便琉璃体护身，妄犽也不愿拿自身要害去冒险，只得甩开兔爪，后仰避过。

    谁知那兔将杀心极重，趁这一退之机又挺剑猛攻。簌簌簌三剑刺向蛇头，这几下左爪使剑出其不意，剑锋刺中蛇头鳞片一声脆响。妄犽暗自心惊，蛇尾疾甩出一片鳞光，挡住刃千的后续攻击。

    一阵酸疼感冲上脑门，这片蛇鳞下的皮肉刚好牵动头部神经，这一剑着实令它吃了个小亏，不禁对之前小瞧的兔子有点刮目相看。

    它有所不知，刃千军衔虽高，却并不是名门子弟，乃是凭真才实学打拼上来的沙场老将，若无几手绝技又怎能在万骨枯中脱颖而出？这兔子左右爪其实都使得一手好剑，平日里用右爪，生死相搏时左爪出剑则屡见神效。

    蛇身直立，“好剑法。”妄犽对刃千点了点头，“王蛇族先锋牙将妄犽。”它报上名号。

    “武卫指挥使司指挥使刃千！”兔子剑指蛇将，示意再战。

    蛇鳞彩光大盛，妄犽催动琉璃体，身化尖矛连环戳刺，刃千刚挡了一下，却见这尖矛蛇尾又变作一条软鞭，照着左腿呼啸而至，好在它方才吃过一次对方变招的亏，心中早有警觉，往右侧疾闪躲过一记，同时又是簌地一剑平刺还击。

    双方你来我往又互拆了数十招，一时间奈何对方不得。

    那边斜坡上炮声迭起，铃架着那门降雷炮不断轰击黑白军一方，虽说这单兵便携式的小炮口径不大，可那崩天府特制的弹药烈性十足，落在兽群中能实实在在地把几百斤重的大块头轰飞上天。在这炮火掩护下兔子们奋勇作战，兽群隐隐有败退之像。

    面对刃千爪中神出鬼没的化玉剑，时不时还被兔群里冷不丁射来的弩矢骚扰几下，又或是侧后方突伸出根破龙矛来，妄犽渐感不支，边战边退。之前的打斗中它也将山坡上的情景看了个大概，似乎有个极厉害的角色料理了己方刺客。

    士气面临崩溃，可又不甘心就此退兵，正犯难间，一阵狮吼响彻战场上空。妄犽面露喜色，知是狮王燃鬃率军前来助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