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数九跃龙 第二百一十七章 自问

    天光又开始变得昏暗，夜间将至，如梦似幻的天穹闪烁着数颗星光，随山又陷入神秘朦胧之中。

    姜遇久立无语，他发现，自己像是陷入了不妙的处境，筑基三问没有给出答案，似乎不被这片天地所认可，将他通向龙跃境界的那条路斩断了。

    这是从未有过的迹象，哪怕是古籍之中也没有只字片语的记载，姜遇仔细回想，最终不由得黯然神伤，他的猜测似乎属实，没有后续的天劫落下，也没有水到渠成的感觉，一切都像是竹篮打水，什么也没有得到。

    “我不信自己的路走错！”

    姜遇的神情变得无比坚决，刚才这一片刻，差点让他心神失守，陷入了魔障之中，修士对于自己的修炼之道若是不能够坚定，处处有所猜疑，即便是正确的道路，也会让人迷失其中。

    最终，姜遇抛却杂念，开始安心恢复伤势，利用这难得的一段时光，出没于随山之中，开始不断研究这里的地势，石料。

    自从突破到随员这层领域后，他的随术并未有太多磨炼，几乎称得上是毫无寸进。它与修炼之路不同，需要修士时刻沉浸在其中，观地势，定随脉，察机理，没有任何捷径可以走。

    玹镜的那位随地师，资质不可谓不高，也几乎用了近一百多年，才彻底踏入随地师行列。而寻常的随界修士，哪怕是能够触摸到这层领域，没有两百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根本无法做到。

    哪怕是夜间，姜遇也经常出没于地下洞穴，他掌握有随经，这算得上是随界修士的仙经，价值无法估量，相互印证之下，让他的随术一日千里。

    某个夜晚，姜遇灰头土脸，从一处地下洞穴中钻了出来，他很不好受，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处地势蕴有大杀机，差点直接让他覆灭其中，如果不是依照随经中记载的秘术另辟蹊径，找到一条生路逃了出来，他就要长眠于其中了。

    不能踏入龙跃境界，这并没有让姜遇彻底死心，他细细推算，距离仙园开启的时间快到了，连两个月的时间都不到，那里处在西界和中原交接的地带，离这里并不算近，如果一路走过去时间可能来不及。

    不到龙跃境界，哪怕是姜遇再如何自信无敌，能够越两境甚至越三境而战，可那仅仅是相对于普通的修士，对付瑶池圣女和神体李不变那样的奇才根本不会有太多胜算，最终只能够折戟于仙园。

    “何为筑基，我之骨骼，便是筑基。”

    姜遇走出随山，路过蔡州，开始不断消化和明悟修炼之路，他时而像是超脱出这片天地，时而又像是再归红尘俗世，每一步脚下之路，都有着他曾经的痕迹，他并未迷失自我，道心反而更加坚韧。

    “何为筑智，我之皮肤，便是筑智。”

    这一次，姜遇经过筑基塔，迈过炎郡的城门，轻声说道，他变得更加稳重，神情坚定，自问、自省、自知，脚下走过的路，都是自己的人生！

    “何为筑心，我之血液，便是筑心。”

    姜遇走入莽莽深山之中，静静盘坐了数日，这里通向巫族，按照他前行的速度，至少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他没有这么长的时间体悟了，而且也已经没有多大必要，他已经重新感悟了一遍，如今所做的不过都是在体悟。

    其间，姜遇回到炎郡，利用传送阵直接降临至离仙园近万里远的一座边城，他远离尘世，走入一处荒凉的古迹之中，参悟筑命的真意。

    “何为筑命……”

    姜遇不得而知，命，并非简单指命运、生命，却包含其意，他苦思冥想，数日后发出仰天长啸，声震九霄。

    他积累的底蕴已经足够，这些看似让许多人很难悟透的真意，在这一刻迎刃而解，这一瞬间，他豁然开朗，得到了答案。

    命，即我命由我不由天！

    命，亦是如大儒姜源那般浩然正气，不拘泥于儒生腐朽，敢于打破枷锁！

    命，正是向他姜遇这般，哪怕曾经堕入过无边黑暗，也要奋力挣扎，不屈服于任何凌压！

    “何为筑命，我之精气，便是筑命！”

    姜遇眸子变得坚定，斩钉截铁，这就是他所要的答案，筑命这一境界的真谛，也是如此。

    这一刻，姜遇昂首傲立，眸光清澈如水，乌黑的发丝在空中轻轻摇曳，衬托出他的不凡来，他十分宁静，不因物喜不以己悲，自然的无比真实。

    他的骨头咔擦作响，牵动着身体的血和肉，每一寸肌肤都在缓慢愈合，流淌着磅礴的力量和惊人的生命之能。

    识海中，小人重新焕发出圣光，像是神主盘坐于其中，在他的掌中，似乎托举着大道，迷蒙虚幻，充满着道的气息。

    姜遇身心空灵，破石头悬挂在发髻，它在那一日的天劫中石皮崩碎，本体全部露出来了，是一块充满着光泽的奇石，漆黑无比，没有散发出任何波动。

    他并没有认为破石头已经诞生了灵智，姜遇猜测，这块奇石有着不凡的遭遇，也许沾染过某位大人物的气息，有着某种本能反应，离产生自我意识还差得远。

    “何为筑我……”

    在古迹中又停留了两日，姜遇愁眉苦脸，最终无奈的发现，筑我乃是他隐晦参悟出的境界，没有得到过任何有线索的指引，难以轻易得到答案。

    最后，他化作凡人，彻底融入其中，感悟着俗世的人生。

    姜遇知道，没有任何人可以枯坐深山就能够参悟大道至理，哪怕是有着成仙资质的修士都不可能，凡尘也是修炼之路的一部分，他需要细细品尝人世百态，见证周围所有人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

    不久后，姜遇化身为一名最底层的小厮，在一家客栈打杂感悟人世之情。

    每日，他都接触到不同阶层的人，有平民亦有贵族，有凡人也有修士，有人如同高高在上的君主俯视他，也有人对他和蔼可亲。

    姜遇完全沉浸其中，会因食客的谩骂而丧气，会因掌柜的克扣工钱而不满，也会因其他小厮的照料而感动。

    近一个月之后，姜遇走在边城的街道上，看人来人往，叶落归根，沉默不语，某一刻，他轻轻抬头，望向如水的月光，丝丝隐晦洒落在身上，他毫无知觉，像是入定了一般。

    何为筑我？

    姜遇隐约知道了答案，他像是鬼魅一般消失于原地，似乎从未出现在这里一样，很快，他再次来到古迹中，黑发散落双肩，眸子发出迫人心神的光泽，长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我之意念，便是筑我！”

    他在这一刻顿悟，意念乃是主宰修士所有行为的本源，筑我，就是在铸就自己的意念和意志，他得到了答案，肉身和心神无比契合，数道光点自足间溢动，片刻间，姜遇整个人发出绚烂的光泽，如同行走在虚空中的神主，飘然若仙，超凡脱俗。

    筑基、筑智、筑心、筑命和筑我，此刻五境走向圆满，姜遇振臂长啸，丰神如玉，他的修炼之路，无须天地认可，只要他坚信，自己走到了这一步，就已经可以踏出这一步了！

    “咔擦”

    沉寂如水的天穹，蓦然间发出撕裂空间的声响，像是对于姜遇有所感应一般，天劫，在这一刻竟然再度浮现！

    这让人无法置信，从未听说过哪名修士在天劫消散后竟然可以再次引发，就算是姜遇，都不由心神一凛，感应到了灭世的杀机。

    无尽雷电之光涌动，浩然神威让人不敢直视，在其中缓缓探出一颗巨大无比的龙头，像是以黄金圣血浇灌而成，栩栩如生，两只眸子，冷冽的杀意凝成实质，化为劫光激射而出，天穹都在此刻崩塌，裂开一条条巨大的裂缝。

    它的身躯太庞大了，足有数百丈，给姜遇无比巨大的威迫，让他有种错觉，这条黄金雷龙，光是凭借肉身散发的伟力，就足以让他粉身碎骨。

    三道天劫已被姜遇度过，加上筑基三问，这称得上是第七道天劫了，他在开脉期之际，曾经接触过九彩神龙，虽然色彩斑斓，但是远无法和这条黄金雷龙相比，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这还没有结束，在黄金雷龙跃出雷海的刹那，传来一声清脆的凤鸣，声音震彻九霄，丝毫不弱于黄金雷龙。

    姜遇彻底变了颜色，差点破口直骂，光是一条雷龙就已经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威胁，再加上一条真凤出现，几乎是要在第七道天劫就让他彻底死于非命，不再存于世间！

    雷龙和真凤在虚空中交错遨游，不断积累威势，天空中充斥着它们的身影，惊雷不断远远传了出去，打破了宁静的深夜。

    姜遇将破石头从发髻上取出，虽然外观不像是任何一柄兵器，但它极度坚韧，至少也是道器那样的程度，只不过未曾交织出道与理，少了大部分威能。

    雷龙和真凤，也在此刻倏然而至，漫天劫雷倾洒而下，覆盖住了数百里方圆，如果不是姜遇已经远离尘世，足以引起无数人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