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章 月光之下

    站在十楼的阳台上，撑着扶手，阎齐看着灯火通明的夜间城市，呼吸着这充满着寒意的冷风，他叹了口气。

    从怀中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点上之后，他觉得舒服多了。

    今天自己并没有喝多少，因为刚从医院出来的缘故，他不想这么快又躺回医院，B市这边的酒，实在不是自己能驾驭得住的东西。

    他俯瞰着万家灯火，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了一丝感慨，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好好地在家吃过饭了呢，时常在深夜出没猎杀那些怪物已经成了阎齐与白冉的一种生活作息，难怪就算楼下的大爷也怀疑自己是个没有正经工作的小混混。

    想到这，阎齐不由得一阵苦笑。

    突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这么冷的天，还和自己一样站在阳台上吹冷风的人可没几个，他回过头看去，皱起了眉头。

    “是你啊。”

    来人看到阎齐的表情，有些尴尬，但也走到了他的旁边，轻声说道。

    “会感冒的。”

    阎齐看着眼前的少女，有些好笑，感冒？自己从十年前的那一天之后，几乎从来没有生过任何的毛病，感冒...

    自己都快忘记是什么感觉了。

    “嗯。”他点了点头。“那你快回去吧。”

    少女用手扯了扯他的衣服。

    “...你很讨厌我吗？”

    袁野的这句话让阎齐有些猝不及防，虽然他每次和人吃饭都会吹嘘自己曾经有过多少多少艳遇，多少多少校花级别的前女友。

    可真实的他，是个十分不擅长应付女生的人，尤其是漂亮女生...

    更别说眼前这少女，除了漂亮，身材好，还是个家境显赫的千金小姐...

    “额...没，没有啊。”他挠着头，但发现袁野虽然说了那样的话，脸上却一点也没有难过的表情，反而看着他微微笑了笑。

    “嗯，我知道啊，那样的话，就和我聊聊吧。”

    看着袁野笑起来的表情，阎齐想到了梦境之中，那个总是哭哭啼啼的小男孩儿，不由自主地，他也笑了笑。

    “行。”他转过了身，继续看着远方，不再去管袁野。

    袁野也站在了他的身边，可阎齐的嘴上叼着烟，烟雾顺着风就吹到了她的脸上。

    “咳咳...”

    阎齐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立刻将烟头仍在了地上，还随意踩了踩。

    “抱歉抱歉，我忘了。”突然，他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啊..不能乱扔烟头对吧。。。我，我等下回去的时候拿去扔了。”

    看着阎齐手忙脚乱的样子，袁野没忍住，笑了笑。

    “...你笑什么？”阎齐有些奇怪地看着袁野。

    “...嗯，因为大哥哥，你和梦里一样...我很开心...”

    袁野这句话让阎齐愣了愣...大哥哥，她还在叫自己这个称呼啊。

    嗯..怎么说，她18岁，自己22岁，叫哥哥是没什么错，可怎么说呢...

    前面还要加个大...

    “嗯...你倒是变化挺大的。”阎齐无奈，只好也如此说道。

    这也是实话，梦里的袁野，是个小男孩儿，这现实中，就成了这样一位俏丽动人的少女...这反差实在有点。

    “不过话说回来，为啥你在梦里是男孩儿啊？”阎齐问出了这个他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

    袁野没有立刻回答，她转过了头，看向了远方，阎齐看到她看向的方向，似乎是城市的边缘地区。

    “...那边就是我们袁家的旧宅所在。”她伸出了手指，指向了远方一处像是建筑工地一般的地方说道。

    “...那年那场大火...将一切都烧尽...没有留下任何的东西...”袁野的语气中略带了一丝哀伤，她的双手渐渐握紧，肩膀也慢慢地开始颤抖。

    “...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能做的，只有哭泣，只有大喊大叫...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个男孩子，我是不是就有力量去救我的母亲...我是不是就可以替父亲分担许多事...”

    原来如此，所以她在梦中才会是一个小男孩儿的形象，她一直在自责，不仅封闭起了自己母亲的卧室，还将自己也想象成了一个男孩儿...

    阎齐看着她颤抖的身体，突然抬起了手，放在了她的头顶。

    “...别傻了。”阎齐语气平淡地说着。

    在他的手放在袁野头顶的一瞬间，袁野便止住了抽泣，她抬起了头，那张挂着泪水的美丽面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动人。

    “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不管你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做不到，你既然做不到，就别再自责了，就算你再自责，也没用，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活的更精彩一些，让你母亲和父亲还有你那叔叔都替你感到高兴，感到骄傲。”

    说罢，阎齐笑了笑。

    “你看，你这样不就挺好，18岁在海外求学回国，已经成了著名的艺术设计师，刚才吃饭那地儿就是你给设计的吧。”

    袁野看着阎齐，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看哈，你阎齐哥哥呢，不懂啥艺术，可我也知道，那屋子很漂亮..嗯，我没啥文化，我不知道那些设计元素是什么，但是我就是觉得很好看，就像..像童话里的那种...”

    “噗嗤..”

    眼前的袁野似乎没忍住，笑了出来。

    “...童话故事...小哥哥...你难道很喜欢看那些女生看的童话书吗...”

    阎齐顿时脸红了起来，自己竟然被这样一个小女生给笑话了。

    他立刻清了清嗓子。

    “嘿，我可告诉你，我虽然是没上过大学！可我还是读过书的！”说着，他就要将手从袁野的头上抽回来，但突然，袁野白嫩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嗯，可以多放一会儿吗？”她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些恳求。

    阎齐接下来的话，也说不下去了，只得叹了一口气，温柔地点了点头。

    “...今晚的月色，太美了，简直和二位太相称了。”

    突然...二人的身后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阎齐回过头看去，声音的主人，是一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高挑女人，她的身材极为修长，踏着步子缓缓走到了二人的身边，似乎没有在意这两个人，她将手放在阳台的扶手上，眺望着远方天空中的月色。

    “...不好意思，打扰了二位吗？”女人回过头来，阎齐才发现这女人...简直美得不像人类，不是那种...可以描述出来的美丽，而是一种气质...真的很有一种想要拜倒在她裙下的冲动。

    就连袁野，看到这女人时也惊呆了。

    这世间，竟然会有如此出尘脱俗，洁白无瑕如美玉一般的女人...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

    过了良久，阎齐终于回过神来，他晃了晃脑袋，有些尴尬，连忙说道。

    “啊..啊！？没，没有，那个，没有，呵呵..呵呵...”

    女人转过身来，仔细地打量着阎齐，就像在看待一件艺术品一般。

    “...今夜的月色，十分适合幽会呢。”女人又看了看袁野，轻声笑道，她的笑声犹如银铃一般悦耳动听，就连袁野也有些脸红心跳。

    她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一种贵族一般的气质，不仅仅是阎齐这种土大佬，就连袁野这样从小有着豪门千金素养的少女，也有些自愧不如。

    “..啊！？不是！我们不是..那个..您误会了...”阎齐挠了挠头，傻笑着。

    “可是...”女人突然话锋一转，表情也露出了一丝淡淡地忧伤。

    “月色再美...终究会被乌云所遮盖...”

    阎齐刚想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突然发觉四周的月光在逐渐黯淡，抬头一看，一抹乌云缓缓地，遮盖住了月亮所散发出的光芒。

    “...直到月色被黑暗所吞没...”女人依然注视着阎齐，缓缓地说着。“...人们才会发现，被月光所隐藏起来的，真正的黑暗...真正的绝望。”

    阎齐感觉有些不对劲。

    月色已经完全消失，而走廊上的灯光此时不知为何也忽明忽暗起来，再看向这女人时，阎齐发现她周身的洁白神圣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一抹黑色的气息环绕在女人的周身，她的脸变得阴森可怖，直直地看着阎齐。

    于是阎齐一把将袁野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警惕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女人。

    “...你是谁。”阎齐冷冷地说着。

    女人没有回话，只是轻轻微笑着，突然，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说了什么...

    阎齐顿时觉得脑内一阵眩晕...

    黑暗终究会遮盖光明...月光始终会被隐藏...

    ...黑暗...

    阎齐的思绪似乎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他回忆着，回忆着在哪听过这句话...

    黑暗...终究会遮盖住光明...

    一定要小心方家...

    阎兄弟..

    “啊！”阎齐大喊一声，拉回了自己的思绪，此时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不停喘息着，猛地抬头盯着眼前的女人。

    突然...天空中的乌云，渐渐散去了。

    月光再次照耀到了这片大地之上，阎齐惊讶的发现，女人竟然又恢复到了刚才美丽高贵的模样，只见她稍微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说道。

    “...先生？怎么了？是...我做了什么失礼的事吗？”

    阎齐使劲摇了摇脑袋，再去看这女人，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是自己的错觉吗...

    回过头来，看到袁野也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阎齐，你怎么了？”

    阎齐揉了揉脑袋，有些头痛。

    “...没事，我们回去吧，我可能感冒了。”于是他一把拉起了袁野的手，不等对方抗议，便直接拉着她离开了阳台。

    ...

    ......袁野回过头去看到，女人微笑着看着他们，还在朝着他们微微挥着手。

    “...当人们发现月色所隐藏的黑暗时...他们还会敬仰月光...崇拜月神吗...”女人说完这句话，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又看向了天空中洁白无瑕的白月光，而她的脸上，似乎挂满了无奈和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