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夫人 281 借米

    “那知府大人可有处置此事？那县丞不是知府的小舅子吗？”问这话是一旁的梅御医。

    丁老头叹了口气，“开始时也有人担心知府不理此事，可又一想，我们这十几户人家一百多人可是差点儿要被饿死了，知府大人总得给个说法。谁知道知府接了状子，把告状的人收了监却没了动静。一直过了两个月，有人传话给我们说是被抓起来的人快不行了，我们这些一直在等消息的村民就都来了。”

    福喜在一旁咧了咧嘴，“一百多人围堵衙门，直接给你安个意图谋反的罪名都是轻的。”

    “好歹活了这么大岁数，这件事我还是懂的，多数人都在大车店里等着，只有我与几个后生去府衙接的人，那几个人果然已经病了。”

    见丁老头不再说话，莫安不由得问，“那后来呢？”

    “后来，为了凑钱给那几个人治病，我们就从大车店搬了出来，住在城外的一个土地庙里。只是，生病的人却始终不见好，前两天又有几个人赌着一口气将县丞给告了，这一回知府大人到是很快就将县丞传唤来了，只是却是坐着马车给接来的，当时那县丞在城外碰到我们还说要好好收拾我们呢！所以见了各位老爷的车马军爷才以为是……”

    “放心吧，我们和那什么知府县丞的半点儿关系都没有。”知道这些人不是冲着自己的银子来的，福喜轻松了不少。

    “是我们惊扰到各位老爷们了！”丁老头有些局促的向众人再次道歉，后抬起头有些欲言又止，看了看变瘦的身子，想想饿的眼睛发蓝的一大家子人，还是厚着脸皮开了口。

    “那个，请问，各位老爷能否施舍一些吃食？我们出来的日子多，家里被水淹了以后粮食也没存下多少，大人吃点草根野果到也过去了，可孩子却是不禁饿，还请各位老爷夫人可怜可怜这些孩子吧！”说着，丁老头又扯着孙子跪了下来。

    “老人家，你快起来。”华容华一边琢磨能给他们些什么一边说道。

    旁边的福喜却是皱了皱眉，要说施舍他到不在乎这两个钱，但在江南有一次有个乞丐假借乞讨却是为了抢钱，虽说最后追了回来，但福喜却对这种主动乞讨的人没了好感。此时心里也在想，这些人难道是假意乞讨，最后是为了确定一下我们是不是真的有钱然后好进行打劫吗？

    正在这时，一声清脆的童声突兀的响起，“要饭的，给你！”话音未落就见一块发白的东西飞过来啪地一下砸到了地面上，还滚了几圈沾上不少灰尘，那是一块云糕片。

    华容华下意识的抬眼朝旁边看去，却是趴在车窗上的小七和小八，两人几乎将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外，小八手里正拿着云片糕往这边扔，一边扔还一边说着，“这些都是我不要的，要饭的，拿去吃吧。”

    丁老头的孙子见了，也顾不得云糕片上的灰土，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华容华和丁老头的脸都红了，华容华是气的，丁老头是燥的。

    “华小八，你干什么哪？”华容华冲他瞪起了眼睛，“你怎么能这么浪费吃食？”

    丁老头也打掉孙子的手，将他塞进嘴里的云糕片抠了出来，嘴里骂着：“你这孩子怎么连干净埋汰都不知道？给你坨屎也能吃吗？”

    福喜在一旁撇了撇嘴，你不是为了孩子乞讨吗？怎么给了你吃的东西你却又这一副清高的样子，正想讥讽他两句，却听到华容华的话呆住了。

    两个孩子被训都嘟起了嘴，小七直接下了车窗，躲在后面，露出半张小脸朝外看，小八却是不服的辩解道：“我才没有浪费呢，是娘亲你说掉到地上的东西不能吃。”

    “既然知道不能吃你怎么还把它们扔给别人吃？”华容华又气又怒，小破孩子这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态度是跟谁学的？

    小八道：“可他们是要饭的，莫安叔叔也是这么做的！”

    此时那个男孩子因为被爷爷强行把嘴里的吃食抠了出来正难过的哇哇直哭，丁老头气恼的在他背上敲了两下，嘴里骂道：“小狗蛋，你要再敢不听话我就把你扔到山上喂狼去！”

    莫安有些不高兴了，这老头在这儿又打又骂的是做给谁看呢？正要说话就被华容华的一句话给惊呆了。

    “老大爷，你别打他了，是我不好，我没教好孩子！”华容华顾不上教训两个孩子，赶紧阻止丁老头的动作。

    不止莫安愣住了，丁老头和旁边的福喜以及梅御医都是一脸惊诧，谁也没想到华容华竟然会向一个乞讨的农民道歉。

    “少夫人，你怎么……”莫安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在华容华警告威慑的目光下闭了嘴，这种目光他还是第一次在少夫人身上看到，那一瞬间仿佛主子站在他面前一样。莫安的心里有些慌，更是不解，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丁老头惊讶之余都忘了再去拍打自己的孙子狗蛋，有些胆怯的对华容华道：“这位夫人别恼，府上小少爷也没错，要是再没个说法儿，我们就真得去要饭过活了。我这孙子不成器，让各位瞧了笑话，我这就把他带回去教训！”谁知道这些官老爷们都是怎么想的？万一要是心里恼了拿狗蛋出气可怎么办？

    丁老头想走，却被华容华给叫住了。

    “莫安，我记得后面的车上有红豆酥来着，你去取一包来。”华容华本想叫牛丫去的，可她现在在车上看着孩子只能叫莫安去。

    “少夫人，那红豆酥不是给两位少爷准备的吗？”莫安有些不太想取。

    车里的两个孩子虽然刚才被娘亲吼了一句，可此时一听自己的红豆酥要飞，顿时不干了。

    小八气恼的叫道：“娘亲，那是我的。”

    小七也娘亲娘亲的叫个不停。

    丁老头的脸又青又红，大声的道：“这位夫人，我们真不是乞丐！”想他小时候最难的时候就是饿的三天没吃饭都没去亲戚家讨口吃的，这次面前强权更是宁可拖着一家老少挨饿受罚也不肯低头，现在却被一个小孩和一个女人当成乞丐！

    “我……”华容华拿着红豆酥的手举在空中，有心想劝说他说下，此时却不知该怎么出口。

    “喂，你别不识好歹啊！”莫安真急了，因为这红豆酥两个小少爷哭的那么伤心，这老头却在这里拿矫，真是太过份了！

    “莫安！”华容华现在是真的有些恼他了，平时他总是对两个孩子说些公西楚和伯府的事也就罢了，毕竟是两个孩子的亲爹和祖父家，自己睁只眼闭只眼就权当没看着，可他现在却是在两个孩子面前做了一个骄横跋扈，仗势欺人的榜样，如此下去，两个孩子岂不是也染上了坏毛病！“你若再这么多话就回伯府去吧！”

    莫安缩了缩脖子，虽然心里仍是不服但嘴上却不敢再还嘴。

    丁老头有些为难，他不想真的被人当成乞丐，可面对这些一根指头就能碾死自己贵人们又不敢太过得罪，万一真的恼了自己呢？

    梅御医在旁边看了半天，这时幽幽开了口道：“华夫人不是还有两车碎米吗？完全可以借给他们！”

    华容华两眼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临回京前华容华从江南的一个米商手里买了两车的碧梗米，打算一车回京城试种，刚好老夫人给小八的庄子她还没去过呢；另一车却是用来给两个孩子吃的。当时见那米商用陈米喂猪华容华直呼好奢侈，并说只要不是时间太长，保管得宜的话这些米人也是可以吃的。

    当时那米商却道他家的米连年丰收本就吃不了，何况这些陈年的碎米？还不如拿来喂猪，这样的猪肉好吃还能多卖点钱！如果华容华要可以送她两车，并说以米喂出来的猪肉别有一番风味。

    华容华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则，并且也想尝一下这个别有风味的猪肉，便厚着脸皮讨了两车，此时被梅御医一提醒才想起来。这些米没花钱来的送出去也不心疼，而且也正是丁老头他们需要的，总比他们拿着银子去买米要好。

    丁老头摆摆手，弯腰冲着梅御医弯腰行礼道：“这位老爷，真的不用了，我们这些人已经有不少都活了心思惦记去投奔亲戚呢！我们也……”他实在是不想要这些米，虽说开始听到时心也剧烈的跳了几下，可是，如果真的接了米那岂不是坐实自己是乞丐的说法了？

    他也知道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收下这些米并诚心谢过这些贵人老爷们的救命之恩，可这心里就是堵着一口气，就像他领着全家上告讨说法一样，总想着坚持自己的底线！

    “这样吧，老人家，我这些米不送给你。”华容华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她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是一愣，心想难道是因为米的价钱比红豆酥高所以华夫人才舍不得吗？又一想不对呀，陈年碎米是没花钱来的，反到是那红豆酥是从一个据说是在宫里当过御厨的糕点师傅手里买的，还花了高价，按理说，红豆酥比碎米更值钱！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只听见华容华继续道：“我把它们借给你，你什么时候有了再还我，我也不要你利息，我借给你的是陈米，到时你还我陈米也行！”

    “啊？”丁老头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问：“这位夫人真的要把米借给我们？”说着将目光转向梅御医，在他看来，这一行人只有梅御医留着胡须举止稳重，很像这一伙人的头头。此时丁老头的心跳有些快，如果真的能不用利息借到米，那自己一家人还有那几户一直跟着自己告状的乡亲不就都有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