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众生为子（九）

    夜凉如水，新月如钩，淡淡的清辉，笼罩着天玄山各处，尤其是内院门外的那颗苍天大树，在皎洁月光的照射下，亦显得熠熠生辉。

    苏扬的手微微颤抖，他必须在此刻做出一个选择，一个艰难的选择。

    “或许我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模样，从你我刚认识的那一刻，我便说过......你追求人的方式太特别，但这就是你，什么事情都不会藏在心里，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我没办法给你什么解释，该做的我还会做，你若相信，便速速离开，若是不信，我也会强制你离开。”

    陆嫣然的身影在月光的拉扯下，几乎快与苍天古树融为一体，身形被无限拉长，她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告诉我原因，我便不能理解你，若不理解你，我又怎会轻易离去。”

    “我该说的都说了，今夜还会死更多的人，我不希望你有事，所以你必须离开。”苏扬心中凄苦，他很想要把一切都告诉陆嫣然，但他实在不愿去回忆。

    尤其在太门山脉中，苏扬又像是第二次经历了当年之事，那不仅没有让他释怀，反而是在伤痛之上又加了一记重锤。

    如果仇恨可以随随便便就能遗忘，世界上又怎会出现那些种种可悲可叹之事。

    岁月无法回头，长大后，有的人想起的全是美好的记忆，而有的人想起的却全是糟糕的事情，更有的人两者皆有。

    已经发生的事情没办法换回，只能继续迈步向前，不要重蹈覆辙。

    苏扬没有绝对的信心，可以顺顺利利完成覆灭玄真门的计划，他很有可能在胜利到来的那刻，也会同时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陆嫣然在这个时候跟自己靠的太近，只会让她遇到危险，这也是为什么苏扬第一时间，便让陆嫣然和田昕她们火速下山的原因。

    如果要保护陆嫣然的前提，是必须终止这段感情，苏扬也会毫不犹豫。

    他现在在做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玄真门或许可以经过一系列计划，和万幽府的助攻，一倾而倒。但随后，万幽府又是一个大难题，尤其是轩辕鸢夜的缘故，苏扬无法做到轻易的全身而退。

    若能让万幽府和玄真门两败俱伤，自然最好。万幽乃是邪道，杀人无数，从来不管理由，让其覆灭，更是替天行道，并无不妥。

    可按照目前局势，尤其还有沐海风这一个不稳定因素，苏扬实在没有信心，让两大势力同时覆灭，必有一亡一伤。

    不管灭亡的是哪一股势力，对苏扬来说，都不算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情。但是相对的，让万幽府获胜，在逻辑上，是对苏扬比较有利的。

    最起码有轩辕鸢夜在，自己的生命可以保障，可一旦玄真门走出困局，自己身份暴露的机会便大大增加，唯有一死，别无退路。

    “你是觉得我挡你路了是吗，所以你也要杀了我吗？”陆嫣然逼近一步。

    苏扬暗自叹了口气，他知道陆嫣然是一个死脑筋，自己无论如何是说不清楚的，想要让陆嫣然离开，并且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的办法，就只有一个。

    痴痴的望着陆嫣然，苏扬心中刺痛，但还是张开嘴巴，说出了狠心的话：“没错，就算是你，只要挡住我前进的路，我也会毫不犹豫杀掉你。”

    陆嫣然面容先是一僵，紧跟着却是肆无忌惮笑了起来，那副模样像是一根刺扎进苏扬的心脏，让他极其难受。

    “原来这就是堂堂的御风阁主，在大齐就听说御风阁主心狠手毒，从不将人命放在眼里。在我知道你就是御风阁主的那一刻，我以为那些只是修行界上的谣传，他们根本不了解你，现在看来......真正不了解的人是我......”

    苏扬静静的望着她，说道：“没错，一直以来我从未变过，只是你自己想当然的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之前懒得解释，现在你终于明白了。”

    陆嫣然的心里已经痛得麻木，麻木的连一阵阵心酸都感觉不到了。

    “就算是死，我也会阻止你。”

    苏扬微微闭起眼睛，嘴巴吐出一口气，再度睁眼时，碧天已然出鞘，瞬间便刺入了陆嫣然的肩膀，几滴血花飞溅，却是显得那般凄凉。

    剑身已有严重裂痕，此刻更是碎掉了一块，就好像是陆嫣然此刻的心一样。

    “你真的要杀我......”

    “现在的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你也不要把我当成从前的文弱书生。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我会放你一条生路，你我自此形同陌路。”苏扬缓缓开口，却是字字诛心。

    陆嫣然发现自己错了，她以为苏扬会给她一个解释，不管是多么让人无法相信的理由，她也会选择去相信。

    可是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也许一开始，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苏扬根本不爱她。

    两人的相识，只是一场意外，苏扬在那个时候便已经拒绝了自己无数次，是自己犯贱，非要缠着他......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缠着你，你要做什么，从此以后，也跟我再无关系。”

    陆嫣然低沉压抑的声音，踉跄的脚步，任凭肩膀处的碧天剑随着她的动作分离，带起的血花和刺痛，对现在的她来说，似乎根本不算什么。

    苏扬握剑的手，剧烈颤抖，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只要陆嫣然可以平安，一切都是值得的，等一切过去后......

    想到这里，苏扬突然顿住了，等一切过去后，真的还有解释的机会吗？

    在眺望着陆嫣然的身形消失在夜色下，他一路悄悄跟随，确定她平安无事，下得天玄山，与万幽府所在地相反的方向离去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没有半分迟疑，当即用事先准备好的空境传书，联络轩辕鸢夜，决战的时候，到了。

    稍微平静了少许的天玄山，再度陷入到战火之中，只是因为白道义和云顶的事情，让得玄真弟子们宛若与父母走失的孩童，部署乱成一团，呈一败如山倒之势。

    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伙神秘的势力，悄悄逼近天玄山，不知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