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 94 梦境 现实 回忆

    匕首不断的接近苏离，阳光照耀在匕首上，有些晃眼，但阳光并没有带给冰冷的刀刃以温度。刀口接近的那一刻的感觉实在太熟悉了，是十年前的场景，是梦境中的真实，抑或是现在面临的迫切的危险。苏离有些分不清了，也不想去分辨了，这些年一直在梦境与现实、回忆与真实见徜徉，到底还是没能分清这些。

    看着不断接近的刀口，苏离闭上了眼睛，如果今天是结局，那就坦然接受吧，可是心中总有些放不下，那让她放不下的，只有那个人。

    那个自恋的说着:“我这么帅的脸，应该不是让人很快忘记的类型啊”的人。

    那个靠近她问:“现在，该谁让步呢”的人。

    那个看着她说:“战地记者也都这么漂亮吧，因为出来代表了国民的颜值”的人。

    那个约好了要一起实现完美约会的人。

    “对不起，那个完美的约会，恐怕要不完美了。”苏离喃喃开口道，一滴泪自她的睫下滑落。

    在慧芬的刀快要接触到苏离的时候，“轰”的一声响起，玻璃被震碎，墙体分离，倒塌下来，慧芬被这股力道震飞，匕首也脱离了手中。苏离则是在爆炸发生的一瞬间用身体护住了布诺。

    苏离的肩膀被飞来的砖头砸中，传来剧痛。

    “轰”“轰”，爆炸还在继续，苏离虽然搞不清状况，但也知道现在也楼里非常危险。因为不断的爆炸，整栋建筑摇摇欲坠，有一种地震的感觉。可这明明又不是地震。

    “布诺，布诺，醒一醒。”苏离摇晃着布诺的身体，希望他能醒来。

    布诺还未完全昏迷过去，在苏离的呼叫下睁开疲倦的双眼，问道:“姐姐，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有爆炸声？”

    “我也不知道，我们先出去吧。”苏离一边脱下衣服为布诺粗略的包扎伤口，一边说道。

    之后，苏离扶着受伤的布诺往外走，脱去外衣后，她肩膀上的伤口更加明显，鲜红的血液将白色的衣服染透。

    路过慧芬的时候，苏离看到她因为刚才爆炸的冲击，似乎被砸中了头部，血液不断的往下流。那双渴望救助的眼神锁定着苏离，但苏离还是毫不犹豫的从她身边走过，未做停留。

    学校轰轰的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在驻地的郁非也听到了，他立马从办公室跑到外面，只见学校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门卫，立马报告情况。”郁非用对讲机说道。

    “是附近的小学，发生了爆炸，具体情况不明。”对讲机里传来汇报的声音。

    狼人从郁非身边路过的时候，听到对讲机里的声音，立马停了下来，对郁非说:“苏记者，今天去那所学校了。”

    郁非听到这话，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立马对狼人说:“通知一分队，马上集合。”

    苏离原本在三楼，此刻扶着受伤的布诺终于到达了一楼的楼梯口。“轰”的一声，爆炸再次响起，苏离只看到一阵火光，夹杂着石头碎片一类的东西充斥在眼前，之后世界陷入一片漆黑的无意识。

    “离儿，到姐姐这里来，不要怕。”一个虚弱又带着几分坚定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脸上、身上被血模糊了，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

    “拿起地上的刀，到姐姐身边来，帮姐姐结束这份痛苦吧。”声音再度响起。

    她的眼中看到一个少女，血水流到少女的脚下，染红了她的白鞋。此刻在她的眼中，这双鞋竟分外好看，雪白色和鲜红色融合在一起，透着些粉红的色彩。这双鞋的主人弯下腰，用颤巍巍的手捡起地上的刀，一步步走来。

    她还看到，少女的脸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血珠挂在上面，她很想帮少女把脸上的血珠拭去，却无能为力。少女的眼泪不住的流下，和脸上的血珠融合，已经分辨不出是泪水还是血水了。只是这鲜红的颜色将她的脸衬的分外白皙，那满面的泪痕，多么惹人怜惜。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那个时候我不应该挣扎的，不应该求姐姐救我，那样的话，姐姐就能活着了，对不起。”少女跪倒在地上的女子的面前，悲伤的道着歉。

    “是姐姐应该说对不起，不该让离儿遭受这些。离儿能原谅姐姐的吧。姐姐现在很痛，很痛，离儿能帮姐姐吗？帮姐姐结束痛苦，好不好。”女子开头说道，泪水从她的眼眶流出，一出来就变成了血水。

    看着地上被疼痛折磨的人，少女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双手举起手中的刀，对着面前的人，打算刺下去。

    “姐姐，醒一醒。”

    正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亦或者是回忆中的苏离，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布诺的呼叫，这才睁开眼睛。可是睁开眼睛和闭上眼睛竟是一样的——一样的黑暗。

    疼痛不断的传遍全身，仿佛动一下就会使全身散架一样。

    “布诺，你还好吗？”苏离用虚弱的声音问道。

    过了许久，大概是过了许久，处于疼痛中的人对时间的感受，总比正常人要长许多。总之，在苏离的印象中，是过了许久，许久她都没有听到布诺的回答。这使她慌乱起来，布诺本就已经受了刀伤，加上刚才的爆炸，他的伤势只可能比自己重。

    “布诺～布诺，你在什么地方？快回答我。”

    苏离着急的说道，在黑暗中摸出手机，费了半天的力气才打开了手电筒，用微弱的光照亮，终于看到了离自己不远处的布诺。他安静的倚靠在一块石头上，不知是昏迷了还是已经……

    忍着身体上的疼痛，苏离来到布诺的身边，晃着他的身体说道:“布诺，布诺。”

    “姐姐～”终于，在苏离不断的呼叫下，布诺醒了过来，他看起来非常虚弱。

    “姐姐，你还好吗？”布诺问道。

    苏离听到这句话顿时觉得眼眶湿润起来，说道:“傻瓜，这个时候应该担心你自己。”

    布诺用尽力气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说道:“布诺没事。”

    郁非赶到学校的时候，看到两方武装分子正在激战，并带有重武器，也难怪在驻地的时候不断听到爆炸声。

    “喊话。”郁非皱眉说道，对于交战的双方，维和部队是不能参与其中的，只能先通过喊话的方式劝他们停止交火。

    “这里是中国维和部队，请马上停火，否则我们将采取行动。”战车一边开进，老鬼一边向对面喊话，喊话声一遍遍响起，却没有起到作用。

    郁非见状，皱眉采取下一步措施，说道:“鸣枪。”

    “姐姐，布诺有礼物想要送给姐姐。”布诺被苏离搂着，突然说道。

    “不着急，等我们出去，布诺再给姐姐也不迟。”苏离说道。

    “不，我要现在给，以后，恐怕就……”布诺说道，他的话再一次触碰到苏离的泪点，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苏离的眼泪落到布诺的额头上，他抬头看着苏离，乖巧的用手擦去苏离的眼泪，说道:“姐姐不哭，我没事。”

    虽然说着没事，但苏离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弱，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布诺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了为苏离准备的礼物。借住微弱的光亮，苏离看到那是一个木雕，木雕由两个人组成，一男一女。

    布诺将木雕递给苏离，说道:“这个木雕上面的人，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安叔叔。那天在雷（leiqu）区，是姐姐和安叔叔救了我。”

    布诺的话让苏离想起某个遥远的下午，她在去看布诺的路上遇到安彦哲，两人一同前去找布诺，可是布诺被困在雷（leiqu）区，多亏安彦哲才使布诺平安的出来。

    啊，那个时候多好啊，安彦哲还活着，布诺也健健康康的，许多事还都没有发生，一切似乎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可是后来怎么回事呢？怎么走向了悲伤的结局呢？

    “我一直，很想谢谢安叔叔，可惜再也没有见到过。”布诺继续说着。

    “我爱你。”这句很久不曾想起的话再次出现在苏离的耳畔，安彦哲坠机前的一幕幕再一次浮现在苏离眼前。

    顺着这段回忆继续向前，小凡的死，姐姐的死，一下涌入了苏离的视线。那一幕幕用血和泪组成的画面，多么惹人悲伤，一点点刺痛着苏离的心，吞噬着她清醒的意识。

    “姐姐，对不起，布诺不能陪姐姐了。但是姐姐一定要坚持住，郁叔叔会来救姐姐的，会的。姐姐，你要幸福……”

    最后那句话算是布诺对苏离美好的祝愿吧，说完这些之后，他闭上了困倦的双眼，手无力的垂下。

    看着布诺渐渐垂下的手，苏离再也忍不住，从默默的流泪变为大声的哭泣，她的哭声该有多么悲伤啊，掺杂着对她看到的所有死亡的悼念，掺杂着悔、恨、怨。而那些感情都是针对自己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我，真的，真的承受不住任何的死亡了。”

    手机发出的微弱的光在黑暗中有些刺眼，在那道光中，苏离看到，一个少女，举起手中的刀，对着地上的人刺了下去，温热的血液溅了少女一脸。那个少女手记忆中的十五岁的自己，地上的女子是记忆中的姐姐临终前的模样……记忆，定格在这一刻，锁定在这一刻。

    是光变暗了，还是她失去了意识，总之，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