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借刀杀人

    “你是……冷泺沣？”

    冷涬有些不确定，毕竟以前很少与小废物见面，冷泺沣更是除了他的清风院与夕霞院外，再不踏足别处。

    每次远远看到时，他不是低着头沿着墙角回廊小心翼翼地走，就是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拳打脚踢，这似乎还是第一次看清他的长相。

    瘦小的身形，苍白的脸色，精致的五官，一双嫩如水的大眼嵌在脸上，却只能从中看到卑怯和孤独，低头时，一股柔弱倔强之美尽显，莫名的，就会让人从心里生出怜惜和疼爱。

    都说冷泺沣肖似三房很少露面的夫人赵清冰，如今看来，他的母亲还真是位名副其实的美人儿呢，难怪三老爷在时会那般宠爱她。偌大的正房，除她之外再无旁的女人，与二老爷形成最为鲜明的对比。

    这也是二房上下所有人，都羡慕嫉妒三房人的原因之一。

    “咦？你怎么来咱们菡萏院啦，可是有事？”听到声音，冷沁从榻上下来，套着鞋子哒哒地跑过去，同冷涬一起挤在门处，同样疑惑地看向门外的少年。

    冷泺沣手中捏着被他不小心折断的窗棱细枝，有些无措地低着头。

    原本，他确是想为阿姐讨个公道，可是偷听实非君子所为，他不但听了很久，还被人家给抓了现行，实在是理亏。且多亏她们，此番偷听之后，他对阿姐和从未谋面的父亲都有了新的认知，也能觉察到眼前几人对阿姐并无多少恶意，只除了……

    “你这小子，看我做什么？”冷乔站在冷沁身后，抚着右手，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眼中转着新的念头。

    冷泺沣咬唇，“不准你伤害阿姐。”

    “什么？你能不能大点声，跟个苍蝇似的嗡嗡叫，嘴张不开吗！”冷乔不耐地呵斥。

    离冷泺沣最近的冷涬与冷沁自是听见了他所说之话，虽不全，但也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原来，他是为自家阿姐才来的啊。

    见冷泺沣依旧低着头没有言语，冷乔气急，只恨不能将站在门口，将她严严实实挡住的两人一把推开，好上前狠狠揍这小子出气。

    打不过他投机取巧的姐姐，难道还打不死他这个阖府最无用的凡人？

    “我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吗？”

    “一个两个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能耐人，随随便便就敢欺负到我头上来，简直是痴心妄想！”

    “你也不过就是个没人要的白痴废物而已，仗着有你姐撑腰，怎么，是做好承受无视我之后的后果了吗？”

    “今日不好好收拾收拾你，旁人还当我冷乔有多龟缩无能呢。”

    听着冷乔这一句句指桑骂槐的叫嚣声，屋内，冷慧忍不住摇头。

    看来冷乔心中的不满在今日已到了极限，不仅是恨冷泺泫，连带着，将她们也一同恨上了，尤其是总护着冷沁的冷溢。可是她也不想想，在场之人有哪个是傻的，会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呢？

    莫非，她还天真的以为，大家顾念同院之情，顾忌不在府中的冷潇潇，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她的放纵？

    整个冷府，尤其是她们人口急剧膨胀，关系最为复杂的二房，哪还有血脉亲情可言？今日是情深牢固的同伙儿，明日，可能就成暗下杀手的敌人。谁又会容忍谁的娇纵？

    她，将自己看得太重，也将冷潇潇这个靠山看得太重了。

    尚来不及出口提醒，便见冷溢抬手捏诀，桌上茶杯中还未喝完的茶水如被召唤般，汇聚飞起，朝仍在喋喋说着的冷乔而去。

    “啪——”

    “是谁？胆敢偷袭本姑娘！”冷乔左手反捂着被突然扇了一巴掌的右脸，怒目环视。

    在看到慢慢收势的冷溢时，冷乔愕然，“三姐，难道你连这个小废物也要一起护着？为了他，三姐竟出手打我！”

    冷溢毫不掩饰她的情绪，单手背后，看着冷乔严声道：“少在本姑娘面前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真有本事，就自己找正主去报仇，要么，就亲手将我打趴，将不服你的人打退，这个院子，自然由你做主！”

    “我……”冷乔语塞。

    “没那本事，就给我安分地呆在房里，少出来丢人现眼！”

    冷乔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冷静冷静再冷静，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对抗的资本，但是今日之血仇，今日的羞辱，她总有一天定会加倍奉还！

    冷乔低头咬牙道：“乔儿今日被伤，疼痛羞恼之下心有不甘，所以说话难免有些冲动无脑，并非有意冒犯三姐，有无理之处，还望三姐息怒，就原谅乔儿的无心之失吧。”

    冷溢并未理会她的言不由衷，自小一个院里长大，谁的性格如何，又岂是一两句话就能掩盖改变的呢。

    屋子内外一时竟无人说话，气氛尴尬不已。

    冷泺沣有些自责地看着她们：“说来，都是沣儿的错，姐妹亲情修来不易，几位莫要因我再起争执，若实在心意难平，便打我几下出出气吧。”

    冷沁再傻也听出先前冷乔所说那些话，明着说的是冷泺沣，实则说的却是她，怎可能不生气！可这其实与眼前的小废物并无多大干系，皆是冷乔平日里积累下来的不满瞬间爆发所致，反倒，她见冷泺沣这般模样，心下很是不忍，还难得的生出了几分愧意。

    “打什么打，我看屋中之人谁敢动手！”冷沁斜眼看着冷乔，朝冷泺沣摆摆手，“你且回自己的院子耍去吧，以后别再四处乱跑，当心被那些黑了心肝的欺负死都没人知。”

    冷泺沣见他确实没法再留在这儿，省得将她们之间的矛盾更加激化，便歉意地行了半礼，转身离开。

    好，很好，你们姐妹俩还真会见风使舵，看冷泺泫那个废物一朝得势，竟巴结得连她弟弟都要一起维护，借着别人来踩我这个自家姐妹，令我今日的颜面彻底扫地，里外不是人，真是好得很啊！

    冷乔心中升起无数火气，只想找到一个由头，狠狠出口气，可现下却不能，“还是沁妹妹娇俏可爱又心善宽容，果然深得三姐真传，也是我们院中其他姐妹们的表率，将来谁娶了你呀，那可是无尚的福运呢。”

    看着冷乔皮笑肉不笑的脸，冷沁也牵了牵嘴角，算是露出一个笑容，“四姐客气了。”

    有时候，看似平静，粉饰了一切龃龉冲突的暗流，实则最是伤人于无形。

    冷泺泫听完冷泺沣的回忆，不由想起那个被三颗痘痘点饰的姑娘，算时间，她现在应该正在心里大哭着呢吧。

    另一边，冷沁躲在房里，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声音，确认周围无人后，忙将身上盖的被子掀开坐起，缓缓地，满是祈祷般虔诚地举起手边的镜子，直到看见镜中那张满是红痘痘的脸时，眉毛瞬间凝成一坨，眼睛嘴巴都委屈地瘪起来：

    哇，我这可爱娇俏的小脸啊！

    怎么办怎么办，瞧瞧这三颗痘痘多能生，竟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就将我俊俏的小脸都繁殖上它们的亲戚啦！有些红肿硬疼，有些竟还泛出了白头，太丑了太丑了，我都没眼看，还指望笸仙会上有人看我吗？

    呜呜……

    怕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冷沁现在只能撕咬背角，连大喊大叫都不敢，这几天一直找借口窝在房里不出去，日日药膳不离口，胭脂水粉更是被她用了半年的量。可，她怎么瞧着痘痘更多，也更疼啦。

    冷沁哭唧唧地瞅几眼镜子，放下又拿起，瞥几眼再放下，她连哭都不敢，怕眼泪把勉强盖住一些痘痘的脂粉冲开，那样只会更丑……

    天呐，谁来救救我——

    “阿姐，可是想到什么好玩的趣事了吗？”笑得真好看，好像是哪个顽皮的恶作剧得逞一般，让冷泺沣看得有些高兴，同时又有些沮丧。她对阿姐的了解，真的是非常少啊。

    冷泺泫微微点头，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冷泺沣低下头，盯着被子上的纹路瞧着，阿姐不打算同他分享，是因为，并未将他看做亲人，当成弟弟吧。

    “今日又是怎么回事？”冷泺泫只当没看出他的失落。

    “今日……”冷泺沣抬头，恰好一缕阳光透过窗棱照射到阿姐脸上，将她如玉的脸庞衬得更加出尘夺目，他不由得将原本想说出口的话咽回去。

    他能如何说，说这些年来，因渴望亲情，渴望姐弟之情，他每每都会在暗处偷看阿姐，每年在她唯独固定的十次去夕霞院的日子时，他总以各种模样出现在那条路上，就是期望与阿姐的“巧遇”，期望阿姐的目光能留在他身上片刻，能与他说个只言片语？

    今日本是担心阿姐的伤势，想偷偷去霖铃院看一看，谁知，去的时候恰巧看到青鹭与青栀脸色怪异地先后跑远，他怕阿姐出事，也跟着跑过去，只隐隐听得，似乎阿姐出了院子，且身边并无一人陪伴。

    冷泺沣大急，阿姐有伤在身，院外一群如狼似虎的人正等着掠夺她，孤身一人出院，岂不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