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我让你失望了吧

    等悠悠转醒后，周萌就虚弱地发现，自己正窝在一张椅子里。房间里人声嘈杂，脚步踢踏，身影进出，一片混乱。她大脑浑浑噩噩的，似乎看到有几个穿白衣服的人用担架抬着何天凌出去了，似乎还有人在问她：“是你用刀伤了那个男人吗？”

    周萌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刚才那可怕的一幕，瞬间，她就骇然地睁大了双眼，同时，她却在机械地回答道：“是。”

    后来，似乎又进来了几个人，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知道他们问了自己什么，周萌都置若罔闻，一言不发。

    何天凌在疼痛的煎熬中被紧急送往了医院。在此期间，警察已经拨打了何天凌告诉他们的他妻子的电话号码。他的妻子接到电话后，已经火速赶往了医院。何天凌很快就上了手术台，幸好刀子捅入的不是要害部位，因此，手术所用时间不长。

    在沉睡了几个小时之后，何天凌醒来了。他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渐渐地回忆起来了一些片段。昨晚，他和公司里的一些员工一起去喝酒。后来，他和周萌上了一辆车。再之后，他记得自己吐了，至于吐在什么地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然后，他似乎见到了沈琳汐。但是转瞬间，他就被刀捅伤了，可是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周萌。何天凌现在想来，明白一定是他自己把周萌幻想成了沈琳汐。

    可是，周萌的手里为什么会拿着一把刀，而且她还捅伤了他？这让何天凌很费解。但是，由于刚刚手术过后，他感到精神不济，因此就没有精力去多想。

    在病房内，时而有医生进来查房，或者是护士前来换吊瓶里的液体，何天凌一直都在闭目养神。当耳边传来一阵非常轻微的声音时，他就有一些疑惑。这个声音不同于刚才医护人员进进出出的声音，更不是自己妻子那高跟鞋发出的清脆作响的声音，所以，他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睛。

    当他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他想念已久的沈琳汐时，他一下子就百感交集，竟不知道要和沈琳汐说什么好了。

    沈琳汐看着眼前虚弱的何天凌，她的眼睛倏然就红了，很快，一层泪水就迷蒙了她清澈的眼睛。何天凌看到这样的沈琳汐，他的心头忽然泛上来一种莫名的罪恶感。

    自己不清不楚地和沈琳汐的室友周萌深夜独处于一室，然后又不明不白地被她捅了一刀，而此刻自己心爱的女孩儿，纯洁而美好的沈琳汐就站在他的面前。看着躺在病床上，毫无形象的他，她的心里一定非常失望吧？

    何天凌想到这些，不由地叹了一口气，他轻声问道：“我让你失望了吧？”说完，他抬眼看向了天花板，一脸的寂然。

    沈琳汐此刻的内心也非常微妙。她不知道何天凌和周萌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两人会独处于酒店里，并且还发生了如此严重的事件？难道，是因为感情纠葛吗？

    一想到这些，沈琳汐的心里就出现了隐隐的不舒服。一个是自己关系亲近的室友，一个是自己敬重的朋友兼兄长。对于这两个人，她实在不愿意往负面去想，但是，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却又让她无法不胡思乱想。

    不过，沈琳汐也知道，此刻时间宝贵，或许何天凌的妻子马上就会回来，她必须得长话短说。所以，她就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伤得严重吗？”

    何天凌侧过头，看着沈琳汐那充满关切的眼神，就轻声说：“没伤到要害部位，不算太严重。”

    沈琳汐一直紧张不安的心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她有些迟疑地说：“嗯，我不知道事情的实际经过是怎么样的。不过，小萌，哦不，周萌，她应该不是故意伤你的。她现在也在医院里，人都快崩溃了。

    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哭。不过，警察告诉我说，那把水果刀是周萌从酒店的餐厅里借的，她同时还借了餐盘和叉子，而且事发之后，酒店床上有一个削开的桃子，所以，我估计，周萌本来是用水果刀削桃子的，没想到最后却伤了你。”

    沈琳汐一边小声而清晰地讲述着这些情况，一边仔细地观察着何天凌的表情变化。不过，何天凌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是一种淡然的表情，仿佛沈琳汐说的这件事与他无关一样。沈琳汐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就停下来，斟酌着是否要把周萌上午要跳楼的事儿对何天凌说。

    这时，何天凌才慢慢地说：“实际情况，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昨晚，我和公司的一些员工一同去吃饭、喝酒，我多喝了一些。后来，其他人都去唱歌了。我出饭店门时，遇到了小萌，她扶我上了一辆出租车，后面的事我就回忆不起来了。”

    沈琳汐有些焦急地说：“周萌平常谈起你来，都是很崇拜的口气，而且，可以看得出来，她每天工作得都很开心。按说，她应该没有伤害你的动机，所以……所以，这应该是一次意外。”

    何天凌似乎并不关心这件事儿。他凝视着沈琳汐交叉握紧的双手，然后缓缓地伸出手按在了她的手上，问道：“论文答辩得好吗？”

    沈琳汐呆了一下，但是她还是忍耐着焦急的心情，点点头：“挺好的。”

    而后，她赶忙又加了一句：“为了论文，我花了很多时间。”

    沈琳汐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怕何天凌会责怪她把忙论文当做借口，不接受他的邀请，和他见面。

    何天凌的眼底浮现出了一丝迷茫，继而又有一些苍凉。他并没有看沈琳汐，目光只是掠过她，看向了上方。

    他有些沙哑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很久了，都没有躺这么长时间休息过了。每天就像一只陀螺，不停地转着。很疲惫的时候，也会问自己‘这么累，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能让父母欣慰地看到儿子能带给他们不缺钱的日子，让他们不用再害怕贫穷的生活？

    是为了给儿女创造一份衣食无忧的生活，再不用像我一样，从小就在脑海里深深地刻上贫穷的印记？还是因为早已习惯了这种奔波操劳，甚至生了病，都感到紧张，觉得不能停下来？”

    何天凌停顿了一下，目光移到了沈琳汐的脸上。只见她正凝神听着，一脸的专注，他的心头就觉得一热，随后，他就轻轻地握住了沈琳汐的一只手。

    他继续说道：“生命就像一次没有尽头的任务。不过，苦也好，累也好，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对我而言，这就是生活。一切都是平平淡淡的，没有多少色彩，甚至有些苍白。如果，日子一直就象这样过下去，或许我也不会去想生命里是否还有什么遗憾。

    可是，偏偏有一天，她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就是天地间最美好的女子，我根本没有办法去抵挡她，所以最后只能被她深深地吸引。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的情绪总能左右我的一切。

    她笑，我就笑；她皱眉，我就担忧；她沉默，我就惶恐。见到她时，我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快乐。可是，这种快乐却又让我害怕，因为，见不到她时，我就觉得内心非常煎熬。”

    何天凌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起来，他似乎在喃喃自语，又似乎在深情告白：“从不知道，原来我也能像这样去爱一个人，也能带着苦涩、甜蜜、失落和彷徨的心情去想念一个人。

    命运对我很好，让我遇见了她，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相思，什么是爱情。可是，命运对我却又是这样无情，让我遇见了她，我却已经没有资格去爱她。我真的好想再年轻一次，没有顾忌地好好去爱一场，也不枉我来世上的这一回。”

    何天凌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她是那么的好，她让我向往，让我心醉，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我不可以带给她任何伤害。我是多么希望能够冲破世俗的枷锁，向她诉说着我对她的爱，可是，我却只能小心呵护着她，只能在心里轻轻地呼唤着她的名字，说一声‘爱你’。

    我知道，这是一份无望的爱，然而，纵使它一直都在折磨着我，我却还是硬要把它珍藏在心里。因为有了它，我才觉得自己是充满了情感地活着。‘痛并快乐着’，我现在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我情愿一直有着这样的痛，因为它让我在白天辛苦忙碌过后，在夜晚的时候，心里是满的。”

    何天凌收回了他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这里有她，觉得很好！”

    沈琳汐听得动容了。何天凌这样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在商海中摸爬滚打多年，阅人无数，他的情感经历即便不是丰富多彩，但至少也应该不会贫乏。而一般来讲，男人到了这个年龄，激情可能常常会有，但爱情基本却看得很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