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则 云庭落帷 第四百零二章 礻

    “死气。”白秀突然想通了很多问题，

    “我不知道这种死气到底最开始出现在什么地方，但显然缔天发现了它，继而将它采集起来，制作了这些信息码。而我的父亲，以及其他参与那个计划的人，知道了他们的打算，于是用三十年的时间，利用我的母亲、九幽封魂和神魔引，造出了我这个怪物，这才是我存在的意义……”

    “是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就是所谓的信息码复制机。”白桑敛了笑容，认真道，

    “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好受，但你就不想弄明白，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这种死气？”这是困扰白秀已久的问题，之前谢宁蕴也提到过他身上有一种死气，它似乎源于他灵魂之中的天息灵，可事实上所谓的天息灵并没有其他奇特之处，显然谢宁蕴隐瞒了什么信息。

    “有什么话直说吧，我想你应该知道真相。”他不想继续拐弯抹角。白桑神色诡谲，凑到他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你是一颗‘种子’，谢清苑的灵力是催化剂，吸髓澄灵术是温床，所以你发芽了……只有发芽了的种子才会有那种气味。”老实说，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么多，他都有些怀疑白桑是不是疯了，才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诡异无比的话。

    他正打算发问，白桑已恢复了正常：“好了，不说这个了，其实你之前没有猜错，信息码复制机的确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个传说中对付‘天劫’的计划本来就是一个幌子，而且它不仅仅是迷惑缔天的幌子，掩藏其后的才是你父亲他们真正的险招，一个代号为‘补天’的计划。”

    “难道缔天也只是养蚂蚁的人？他们身后还隐藏着更高一层的势力？”白秀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但很快他就被对方后面的话引住了全部注意力，

    “补天计划？”白桑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他紧接着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问题：“白秀，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神？”

    “神？”白秀的确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不由怔了怔。白桑并没有期待他会回答，自顾自说道：“要说创造这个世界的神，当然是不存在的，上过学的都知道世界到底因何而来，但要说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神，好像也不准确。于普通人而言，神是一种图腾、一种愿景，是为了抵抗自然灾害、建设美好生活所创造出来的精神领袖。而对我们修行者来说，神也是存在的——我们都知道，修行者修炼到一个境界便是修灵者，修灵者修炼到了极致则会舍身成灵飞升授灵古境，蜕化为灵明。但这都是因人而生的神，说到根本还是人，那么有没有一种完全区别于人、区别于其他生灵，甚至凌驾于其他生灵之上的存在？也许他们才是真正的神。”他兴致勃勃地说着，完全将白秀晾在了一边。

    “为了区别于前面那些后天形成的灵明，上古修行者们将他们命名为‘礻’，意为神之所化……没有人知道礻到底从何而来，或许他们和阴獜、行魈一样乃天地灵气凝聚而成。天地万物遵循着他们运行的轨迹，科学上称之为规律、修行者们称之为天道，天道亘远，甚至在世界形成之前就已经存在，而天道之下有阴阳、五行，阴阳、五行之下又有万千生灵。”他忽然笑了笑，

    “但你知道吗，在遥远的世界之初，其实只有礻、人、兽灵三足鼎立。礻神力通天，兽灵灵力超群，人类潜力无限，三者谁也不服气谁，不知何时开始，礻隐退天山之巅，人、兽两族比邻而居，期间纷争不断。后来黄帝、炎帝与蚩尤大战涿鹿之野，总算分出了胜负，但这场争斗牵扯甚广，就连礻也难逃其咎，最终引发了天罚。尔后礻被困天界，人类大多被毁去灵脉，兽灵最为惨烈，除了少部分成功逃脱进化成了妖，其他族人都被剥夺了神智，沦为没有意识的寻常野兽。而因为频繁的战斗，天地灵力日益稀薄，人类修行者和妖灵幸存者不得不另辟蹊径以踏破虚空、飞升天界。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三族共聚天界，这仇恨也延续了下去，最后礻不堪其忧，另辟授灵古境，远离了这场纷争。人类修行者和妖灵却仍势不两立，两者之间的争斗甚至比在原来的世界还要激烈，其中天枢门和龙灵本为两族翘楚，受到的冲击也是最大的。这场争斗持续了上千年，直到龙灵出了一位杰出的领袖，以一己之力开辟异界，率领众妖离开了天界才结束。”

    “对，就是神魔引最开始的主人——云凌，他最后的敌人就是礻。”见白秀脸上露出一丝讶然之色，白桑笑了笑，

    “你一定想问，既然云凌和妖类已经去了异界，为什么他最后还要与礻为敌？这与补天计划又有什么关系？”白秀如实道：“如意推荐我来找你，肯定不是让我专门来听一个故事。”

    “当然，因为云凌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困扰了我们几千年的秘密。”白桑话头一转，又问道，

    “你是不是已经见过白星移了？那你对他的往事了解多少？”白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起这个：“作为白家人，天修尊者之事我自是耳熟能详，但既然他没有随好友遨游太虚而去，那他的经历想必与《白家故书》上的记载有些出入。”

    “对，你没有猜错，其实白星移早就死了，眼下这位不过是他残留在破魔之刃中的一缕执念所化。”对此白秀无法不抱以犹疑。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但这是事实……内修之法衰落之际，只有像他那样的天才才能踏破虚空、飞升天界。”白桑叹道，

    “但他飞升天界后却为天界修灵者所忌惮，最后效仿云凌释灵解魄，与追杀他的人同归于尽。”白秀好不容易才回过神，心里越发好奇为什么白桑会突然提起白星移，不得不说这些话实在太跳跃了，让他无法捉摸对方到底想说什么。

    他暗自沉思，难道白星移和云凌有着什么共同之处，而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会是什么呢？是他们同样身为一族佼佼者？还是同样被异族追杀？亦或是最后同样释灵解魄？

    一道灵光忽而闪过，他隐隐领会到了白桑真正要说的内容。

    “云凌和白星移本来可以活下来的，但他们知晓了某个秘密，所以必须死。”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没错，他们发现了那个秘密，于是他们死了。”果然是这样，白秀缓缓道：“而这个秘密也是缔天为什么会攻打人类修行界乃至人类世界的根本所在，因为这场争斗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开始了。”白桑一改戏谑之色，冷然一笑：“是的，礻忌惮人类修行者和兽灵的能力，有意挑起两族争斗，而后后者重新占据天界，他们又唆使双方继续对立。哪怕妖灵出走异界，他们也不想其他人太平，继续挑拨天界门派追杀白星移，甚至后来内修之法渐渐衰落，这些家伙仍不忘扶植缔天，针对人类修行界。”他看着白秀，眼中好似迸射着火光，透着一丝坚毅和决然。

    “这就是复制信息码为什么不那么重要的原因，它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就算我们逃脱了缔天制造的天劫，哪怕灭了缔天又能怎么样，只要幕后黑手还在控制着这一切，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我们必须给他来个釜底抽薪，才能彻底将修行界、更是将其他生灵从礻的操控之下解脱出来。”

    “难怪大家将这个计划称之为‘补天计划’……礻违背天道，倒行逆施，其恶行如天破之后滔天洪水，给万千生灵带来了灭顶之灾，要想恢复原本的秩序，自然也要效仿神话中的女娲来补天。”白秀心绪何尝不是与他一般激荡，只是他理智尚在，问道，

    “云凌和白星移如此强大，尚且不敌，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去反抗礻的操控？”白桑胸有成竹地开口：“时代不同了，他们不行，我们却未必，因为缔天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什么意思？”

    “众所周知，宇宙之中除了我们的世界还存在着无数其他的时空，各界之间都有界限，或是灵力激荡的天罅、或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很少能够互通有无。”白桑提醒他，

    “可为什么缔天能够轻而易举地在罔灵塔中布下‘天巢’，来往于两界？因为在礻的诱导之下他们找到了削弱天罅力量的‘劫生’。缔天就是礻的一把刀，一旦他们完全消弭这些界限，不仅是我们，其他空间也会遭殃，这就是‘补天’的另一重含义，我们必须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劫生？”白秀着实没想到十年后他仍能听到这个名字，

    “先不论劫生到底还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但所谓的劫生不过是鬼族先祖玄机留下的一缕先天鬼力，它真的足够撼动天罅的力量？”白桑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彼劫生非此劫生，只是一个误会罢了，卜族不知玄机神元魄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是援用劫生的传说给它命了个名，实际上两者实力强弱有着天壤之别。”

    “那真正的劫生到底是什么，竟能让天罅之力黯然失色？”

    “能够与天地灵气想抗衡的，自然只有——”白桑卖了个关子，

    “天道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