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醉饮 第205章 死小孩

    “哼！”

    高空之上，方雲面上闪过一丝紫气，眉心的竖瞳蓦然凝结，仿佛紫玉点漆，流转通灵莹光，脊骨节节贯通，身躯笔挺，仿若泰岳，三面刀锋的无双方天戟通体湛紫，闪烁其芒，图纹繁覆，若有雷浆流淌。

    他高昂着头颅，目光微微低下，沉声道：“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威严的气机从方雲身上散开，嗤嗤雷光绽放，点亮了他的躯体，毫毛、肌肤血骨、內腑俱在放光，光辉灼灼，淡紫镶银，竟如大日，其辉大放，照耀十方。

    刚刚放光的苍穹陡然又暗淡了下来……

    不是天光消逝，而是方雲绽放的光辉太过瞩目，夺走了朝阳的辉煌。

    天境强者，亦有如斯光芒。

    被苏妄与吴明“旁若无人”地无视，方雲岂能没有怒气？

    身为天境强者，他自当有自己的尊严，纵然看不透苏妄的境界，方雲亦无所畏惧，他的手段，还没真正施展。

    清风徐徐荡开，陆清风嘴角微微翘起，不着痕迹地弄起风波，往后方退了退。

    方雲目光凝视，始终看着苏妄，没有任何偏转，对这些小动作视而不见。

    “差不多等同于叩灵问心了……”苏妄心中做出了判断。

    世间修行方式不一，却总有共通之处，俱是从内而外，由己入道，以人体小周天为基，进而勾连天地，构筑天人大周天，而后，从天地万象之中截取法理规则，修养自身道理，开创道路。

    异术虽以奇为称著，也未超脱这个框架。

    诸多异术修行者擅长施展异术，以异术驾驭天地元力，便是构筑天人大周天的过程，到了天境，便将这条道路走到了极限。

    方雲绽放的光辉虽然盛耀，却总归是元气凝聚的表现，便如叩灵问心境的武者全力以赴时，周身亦会绽放淡淡毫辉，但还没达到半步大宗师的境界。

    半步，只在武学大宗之前，已经开始接触法理。

    同样是光辉，同样形如大日，武相之中融入了武者对于法理的感悟，才有煌煌无尽的威势，才能所向无敌，镇压天地。

    方雲，并没有达到这个境界。

    苏妄不知，是方雲走错了道路，一味贪图所掌力量的磅礴，还是方雲的境界不够，天君之上，还有旁的境界，却不妨碍他做出判断。

    怕是，方余同也将他认为是这样的境界，因此，才以为方雲能替他讨回面子。

    感受着几道落于身上含而不发的气机，苏妄亦如方雲一般，没有理会陆清风等人探究的目光，将目光看向方雲，轻轻道了声：“来。”

    来，但有不服，可以上来一试！

    一个简单的字，被苏妄轻轻地道出，方正而堂皇，他的傲气，半点不输方雲。

    苏妄没有回答方雲的问题，也勿需回答，方雲若想知道，便自己来问，用手中的无双方天戟来问。

    “找死！”

    显然，方雲听出了苏妄的意思，脸色骤变，紫气氤氲，似若紫霞翻腾，连带着高空亦有紫云翻滚，仿若波涛，渐渐凝固。

    轰咔！

    一道水缸粗的雷电骤然降下，便若开天辟地的都天神雷，划破阴阳，分割混沌，天地之间，只见紫光煌煌，雷霄降世，却再无了天光。

    红彤彤的朝阳，蓦然被淹没，仿佛不曾存在过。

    “这，这是，元气入侵，虚空弥界之术。”吴炻面色惊骇，连连后退，只觉脚下空无，仿佛踏在了云上，虚不着力，身形摇跌，差点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抬眼看去，却见天上地上，六合八方之内，俱是明明紫光，无尽无量，无穷无限，宛若充塞了天地，迷尽了时光。

    这是天境强者特有的虚空弥界之术，强聚磅礴元气，以量变促进质变，从能量层次着手，作用于精神层面，干扰精神，蒙蔽感官。

    如用科学些的说法，便是同一性质的能量粒子充塞周围，渐高的能量排斥其他异类能量，高密度又阻滞了信息素的传递，以致感官蒙蔽，精神陷入幻觉。

    更因能量的排异性，同一能量强行驱逐其他能量，制造了一个能量绝缘区，能量掌控者一时无法适应所致。

    但不管科学也好，玄幻也罢，却免不了吴炻等人倒了血霉的苦头。

    吴炻等人还算好运，陆清风带来的一干人等更是遭了秧。

    紫光弥漫时，他们正身处半空，陡然被紫光蒙蔽视野，隔绝对风元素的感应，只来得及暗叫了一声不好，随即便跌落了下去，手舞足蹈地，生生摔成了肉泥。

    只有少数十几人身上亮起青色光芒，强行在这处能量绝缘区撑起了一片防护罩，源源不绝地为自家主人提供了能量，勉强让他们漂浮了起来，才没全部摔死。

    这虚空弥界之术一出，便将众人都强行拉入了精神幻觉，当真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生死尽在对方一念，如案板上的砧鱼，半点也不受控。

    “纵然人多又如何？这个世界，还要家族作甚？”吴炻等人不禁生出了灰心丧气之意。

    为夺家族权利，他们不惜背叛族长，与外人合作。终于功成，以为从此便为人上人，享尽荣华。

    但到了头，才发现，各人以为的宝玉奇珍，实是人家弃之敝履的东西，他们以为的人多势众，也抵不过天境强者的随手一击，甚至于，人家根本就不是对他们出手，他们，不过是殃了池鱼之灾的倒霉蛋而已。

    紫光明明，无源更无止，便似从亘古而来，也将虽亘古而去，天地之间，除紫光之外，再无旁物，便在吴炻等人以为是生是死只看方雲心意时，一轮朦胧的红光陡然从虚空中跃出，照破了紫光。

    红光焰焰，即如一轮大日，红彤彤、明煌煌，光芒温和，并不如何凶恶，但它的威能却凶恶霸道的紧。

    红彤的光辉照射，仿佛这世间最锋利的神兵，乍然间便剖开了紫光，划破了天地，所过之处，紫光消融，再无半点痕迹。

    纵然紫光充塞了天地又如何？

    连天地都能被剖开，充塞其中的紫光，又有何用？

    叮！

    仿若金钟撞响，一声脆鸣彻响了这片方圆，吴炻等人抬头看去，只见苏妄伸着手臂，一根食指，向前点着。

    这是一个普通的食指，普通的大小，普通的形状，普通的，没有半点气势，如果硬要将食指上依旧充盈的炙热血气当作不普通的话，那么，勉强是吧。

    “一只手指？”陡然回想虚空弥界之术中看到了红日，吴炻等人俱是身躯一震，想到了什么。

    朝阳继续升起，冉冉照射的金光依旧不太明显，氲金的光辉从云彩中漫射而下，到了苏妄身边，已是一片氤红。

    便似，在他身后升起了一轮大日。

    食指之前，是身形剧震，踉跄后退的方雲，他的手掌，握着一根断裂的长杆，面色紫膛，憋成黑紫，好似无数血液堵塞在面上的毛细血管中，即将要爆出的样子。

    没有人看到他们两人交手的过程，但没有人怀疑，自己看到的一切——无疑，是方雲输了！

    输了？

    一个天境强者，只能输给天境强者，这点常识大家还是有的，吴炻等人再看向苏妄时，面容上尽是恐惧。

    恐惧，苏妄要为吴明出头，他们又拿什么东西抵挡？

    “嘭！”几步踉跄之后，方雲终于摔在了地上，一个屁墩，结结实实摔在地上，那样儿，如同被大人随手推倒路上的“死小孩”，竟是……如此的狼狈。

    从臀部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感，贯通脊柱，传到方雲脑中，刺激得他面颊一阵阵抽动，这一刻，方雲恍然觉得，自己的臀部，好像突然变多了……

    多了？

    方雲面色一怔，猛地羞恼了起来，为什么会多，当然是这么一摔，便将他的尊臀，摔成了十八瓣。

    氤氲的紫气霎时从方雲面上尽退，一股血气却猛地涌上了他的面庞，好似烧红的锅炉，竟开始冒起氤氲的白气。

    他宁愿死在苏妄的手下，也不想做出这般丢人的姿态。

    作为天境强者，作为一个威猛大汉，他竟然做出了三岁小儿才会做出的姿态，实在丢尽了天境强者的脸面。

    只怕，今日之后，他方雲，如此拉轰、出众、个性鲜明的摔姿必将传遍天下，成为异术修行者间永远不会过时的笑谈。

    方雲好似已经看到陆清风等人眼中的笑意。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子给他的……

    “你，你，你，好，好。”方雲气急败坏，努力爬将起来，两腿依旧发软，差点再“墩”了回去，感受到依旧震颤的筋骨，气得手指颤抖，说话都哆嗦了起来：“你敢如此羞辱我，我老师，必然不会放过你！”

    “你老师？”苏妄眼睛一亮，却差点失笑出声。

    方雲已是天境强者，他的老师，至少也是天王以上，甚至天尊境的存在，但与吴炻、陆清风等人的震惊不同，苏妄更关心的是，方雲那叫嚣着要报复的姿态，与“死孩子”要呼唤大人而来的熊气，当真没有两样。

    “噗呲！”

    苏妄是差点失笑，但吴明却是真正笑了出来。

    方雲通红的面庞，陡然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