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章.少年如狗

    在西疆的最北边寒苦之地，有一座小城，叫做青牛城，虽处边陲寒苦之地，但也是一片繁华之象。街巷纵横，人流交错，喧嚣声不绝于耳，各行各业的贩夫走卒，商旅巨贾，南来北往，奔波生计，倒也是热闹非凡。

    青牛城阮家，一座庞大的府邸坐落于城中心的繁华地段牛心街，和对面的虎家隐隐对峙，阮家是在十五年前迁入青牛城，说起阮家家主无人不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是个人物！

    阮志坤十五年前孤身一人仅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幼子来到青牛城，初来时处处受到冷眼相待，排挤打压，生活落魄，如今已是枭雄之姿稳稳地压着当地老牌势力虎家。想起当年之艰辛，阮志坤无不唏嘘叹息。光阴荏苒，一晃便是十五年，又到了他抉择的时刻。

    十五年了，儿子也十五岁了。说书人口中的劫难究竟是什么？想起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夜，阮志坤都会握紧拳头，掌中黑色的奇形木牌就是当年那个神秘人匆忙撤退时掉下来的，很奇怪的是自那次事件之后那个神秘人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更无半点影子。这么多年来内心一直忍受痛苦煎熬，苦于那人不曾露面，所以大仇不能报。他不是怕死，对他来说死或许是更加美好的解脱。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回红尘三千兑现十五年前的约定，他和云万里的约定。

    碰，突然一声巨响从隔壁传了过来，阮志坤神情一变，大声怒骂道：“臭小子，你不要命了？”同一时间他打开隔壁房门，一少年扑倒在地上，面庞痛苦扭曲，，四肢不停的颤抖着，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阮志坤扶起少年，双手按于少年背部，一股温和纯正的灵力自丹田引出，滋润少年受伤的经脉。

    窗外杨树的叶子哗啦啦的响，远方有几朵白云飘过，偶尔停留，俯瞰着人世间的人事变化。当年的雨夜已经过去了十五年，那个于杀戮中存活下的婴儿也已经十五岁了，白云苍狗，世事转换，有些人已经老去，有些人与世长辞，还有些人正在成长。

    少年悠悠转醒，阮志坤再一次怒骂道：“给你说过多少遍了，叫你不要强行修炼，你就是不听，以你现在的状态若是强行引导天地精元，迟早会暴体而亡的。”

    少年脸色苍白，眉间有一朵紫色火焰的印记，这道火焰据父亲说是胎记，自出生就带的，少年面露痛苦之色，：“与其这样废物的活着，还不如轰轰烈烈的去死。”

    阮志坤甩手一巴掌打在了少年脸上：“混账，如果你就这样的死了和废物有什么区别，你死了是可以摆脱废物的骂名，但是你母亲的大仇谁人来报？她当年的死换来你的生，你觉得你对得起她？死是一件容易的事，活着才是艰难的，天无绝人之路，上天为你关上一道门的同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只是这扇窗开的比较隐秘，历经苦难，方能发现。”

    阮青云听到母亲二字心中愧疚，当年若不是母亲以命相护，哪里有今天的自己。母亲，这两个字对自己来说太遥远了，遥远到没有任何记忆，他极度渴望母爱的滋养，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温暖他不知道，也不曾体会到过，所以他恨，恨那些扼杀自己温暖的人。恨天地不公，恨自己废物。

    但是，除了恨，他又能怎么样？

    血染苍天?抑或浮尸千里？他都不行。

    “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一个人，一个可以改变你命运的人，这个人在你出生的时候他来过，如今却是音信全无，我托人四处打听终究是徒劳无功，有人说他在流云天外，有人说他在婆罗界，但这两个地方只是传说中的存在，并没有人真正找到过。”阮志坤仰头看天，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中释然，看开了很多。：“我不知道他的仙号，只知道他自称说书人。”

    阮青云默默地念着，说书人，他没有再问什么，也没有要去找说书人这么缥缈的想法。

    很快一天便结束了，日头隐没在群山背后，忙碌了一天的人儿匆匆回家，家里有孩子妻子的等待，还有温馨的饭菜。

    普通人家这样的生活应该很幸福，但阮家不是普通人家，他们注定不能过这样的生活.

    夜色沉浮，高大的身影隐没于黑暗，但是隐不去苍老与疲惫，曾经的意气风发，曾经年少轻狂，都已经不在，那个高大威猛的身影也有些佝偻了。

    看着被岁月侵蚀的父亲，阮青云的鼻子明显抽了一下，父亲老了，花白的发丝有些凌乱，额头上的皱纹纵横交错地排列着，岁月蹉跎，老了当时的人，而今你已豪气不在，埋藏在心低的愿望我却不能帮你实现。

    “父亲，我真的很没用。”

    “我不怪你，或许是我错了，不应该让你承担我们大人的仇恨，我每天逼迫你劈柴挑水伐木主要是锻炼你的躯体，期望有朝一日你能够修习功法。”阮志坤低低地说道，声音有些哽咽，伸手为阮青云擦去了眼泪：“刚才，我打你还疼吗？”

    阮青云坚定的摇摇头，目光中透露着坚毅，那是一种重生，一种涅槃，尽管瘦弱的身体装不下天地，但是有一种与天气比肩的勇气：“不疼，你没有错，我阮青云一定会为母亲报仇雪恨。”

    阮志坤拍了拍阮青云的肩膀，没有说话，佝偻着身影离开了，隐没于更远处的黑暗。

    夜色下的边城更显宁静，万家灯火交相辉映，时有几声狗吠声从远处传来，让城市有些声音。在青牛城街道的某处房间中，有两人相对而坐，一人正是阮志坤，另一人则是一个邋遢老头，破旧的蓝色长袍洗的有些泛白，乱糟糟的头发胡乱地散落在头顶，整个人看起来糟糕透了，

    “老友，所托之事，如何？”

    “老规矩，竹叶青十坛，醉花雕十坛，桃花酿十坛。”老头说到这些酒时来了兴致，双眼放光，口水直流。

    阮志坤冷哼一声，对着外面招手：“抬进来。”

    很快从外面走进来一群人，迅速有序的摆好三十坛酒之后快速离去。

    “这三十坛酒够你喝上一段时间了，快说说书人的下落。我的时间不多了。”

    老头抓起一坛酒，拍开泥封灌了下去，叫了一声，好酒：“说书人在婆罗界。”

    阮志坤怒道：“你是在耍我？婆罗界，他妈的婆罗界在哪里？”

    老头又抿了一口酒，：“婆罗界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没有人知道婆罗界在哪里，或许婆罗界就是仙界呢，但是近百年人间从无飞升之人。”

    阮志坤虽然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但是听到老头的话还是很失望。这个人终究是等不到了。

    夜色寂静，零星挂在天边，遥远而暗淡，就像人间的梦，缥缈虚无。

    “有一件事我要托付给你。”阮志坤在这一瞬萧索了很多，：“阮青云，把他带回你们雄剑山，好好让他度过一生吧。”

    老头突然正色：“你要去兑现那个诺言？”

    黑夜寂静的可怕，落针可闻，偶尔有几声粗重的喘息声，阮志坤沉默了许久方道：“是的，和云万里的约定。”阮志坤低下了头，几乎把头埋进了双腿，：“或许当年就不该用那东西吧。”他的声音更低，低的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那东西真的在阮青云小子身上？”老头也压低了声音，低的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

    “是的。如果你要你就拿去吧，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照顾我的儿子，让他快乐度过一生我也就无憾了。”阮志坤低低絮语，诉说着无奈和对命运的屈服，他所有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如今便是命运的枷锁牢牢的锁住他，让他无法动弹，也无法呼吸。一旦去赴约，可能就是永别。

    老头轻蔑一笑，深深地饮了一口酒，将酒坛抛向了空中，酒坛在空中翻飞，然后横亘在两人之间，不再下落，仿佛一种无形的力量从下面拖着：“强者不应该成为傀儡，强者属于这片天地。不是吗？”

    突然，酒坛怦然炸裂冲向天际，虽然弱小，但仍然是义无反顾的刺向苍穹：“你不应该属于红尘三千，红尘三千沉寂太久了，过去的辉煌已经不复存在。云万里的雄心壮志也只是最后的回光返照，天道轮回之下，一切挣扎都是徒劳。所以你不必要为云万里的丧心病狂去滋长其疯狂的气焰。那个约定忘了吧，就当没有发生过。”老头有些恍惚，过去的红尘三千一族可以说是辉煌至极，属于这片天地最耀眼的星辰，然而在这百年时光里红尘三千一族的实力一落千丈，乃至籍籍无名。老头眼里充斥着光芒，忽然心中他有个疯狂的想法：“我们应该去婆罗界，那才是强者应该呆的地方。”

    莫颜白满含深意地盯着阮志坤，神情中有着期冀，油灯的火焰忽然拉长了，飘忽不定，阮志坤的表情连续变换，人活在世间谁不想登上顶峰去看一看呢？阮志坤沉息已久的热血又重新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