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记录者（六）

    橘色火光摇曳，夜晚荒野独有的冷风从四面八方来回冲击着被力场泡包裹的营地，凄厉恐怖的嚎叫声在风中回荡，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肃杀寒意。

    也分不清这到底是风吹过岩石空洞而发出的鸣响还是魔物于阴暗处的嘶吼，嚎叫声一直未曾停歇。

    几十号少男少女挤在三个大篝火周围，除了少数几个没心没肺的之外，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过压抑，即使有着几位教师的安抚，平均年龄只有十一二岁的他们依然惶恐不安。

    捧着一杯热可可坐在小马扎上，洛娜小口小口嘬着这苏行从蘑菇星带来的特产他特地在蘑菇星上插了个眼，以解决嘴馋问题，当然，这也让她可以随时随地掏出一大包零食来啃个不停。

    百无聊赖之中，她开始观察这些孩子们脸上的神情。

    恐惧、疑惑、畏缩、惊讶、好奇、期待……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她眼中一览无余。当然，最多的还是恐惧。

    很明显，并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像阿丽娜那样完全无视由空气中微弱魔能波动所带来的恐惧感的。这片荒野被一个……怎么说呢，算不上很正式的法阵或者别的什么能量结构所笼罩，其边界大概是从营地向城市方向倒推十公里左右。

    至于说它的范围，洛娜大致估计了一下，有点小意外。这东西的面积居然达到了四十万平方公里之巨。相比之下，他们出发的那座城市也只是个小不点了。

    这个也许是这颗星球上最大能量结构之一的东西维持着这片区域内所有魔物的生存环境。它的基础结构在物质层面上已然干涉了空气中百分四十以上的分子，而更多的精细结构则是存在于通常手段无法接触的精神层面。

    能够通过考核进入附属中学的这些孩子严格来说都具备着成为觉醒者的潜质，当然，这种潜质能否最终化为实际的力量就全凭运气了。但即使是没有完成初醒的他们，对于魔能波动的感知程度依然在正常人之上。

    如果出现在这里的是一群真正的普通人，那么他们最多只会觉得有点冷，也许再加上一点由于环境而带来的不安全感。

    而这些学员们就惨了，他们所拥有的天赋不断地与周围微弱的魔能环境发生共鸣，这种共鸣并不会为他们带来什么好处也许等到他们成为正式猎魔人之后能够用于感知异常，但现在只会令他们陷入微弱而持久的混乱情绪浪潮中。

    这种情况下，只需要一点点在平时微不足道的刺激，就会引发强烈的混乱冲突。

    她能够看到这些小家伙们正在不断趋向于崩溃的精神状态。照这个速度，原定的几天时间过去之后，在场这几十个人能有十分之一保持正常就算得上是神明庇佑了。

    更大的可能性是，他们带回去一群被恐惧彻底摧垮了的疯子。

    话说回来，面对恐惧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么就用更加强烈的情感去将它淹没好了。

    这是一种相当简单粗暴但是又行之有效的处理方式，愉快的沉浸在最彻底的原始杀戮狂欢中吧，那个时候，所谓的恐惧也就只不过是梦中飘忽而过的呓语罢了。

    只是这样一来，那个什么‘伤亡指标’就显得格外触目惊心了。当然，在这颗星球上的原住民眼中，这种牺牲是如此的理所当然不值一提。

    他们在过去的一百年里已经失去了太多的生命，以至于不得不充分利用起每一份力量。享受了十多年的和平，也是到了他们学习如何为这个世界而战的时候了。

    篝火旁，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少女突然有了一点点莫名的忧愁。初醒之后，她的饭量大了不止一点，每天吃的东西至少是原本的三五倍，再这样下去，该怎么办才好呀！她可不想变成一个身高一百八，腰围也是一百八的魔鬼筋肉人。

    实际上对于那些奋战在第一线的战士而言，他们更想拥有这种结实到可以当盾牌使用的肌肉。只可惜前线的环境让他们很难维持这种体型。

    只是在自认为已经陷入了体重危机的少女心中，能够尽快度过这个阶段，进入‘萌发’，才是最重要的。而在‘萌发’阶段，她的身体将逐渐恢复正常，更重要的是，这个阶段也是觉醒者获得各种神奇能力的开始。

    杀死越多魔物，汲取足够的魔能，就可以越快的进入‘萌发’阶段。阿丽娜悄悄握紧了拳头，出发之前纳斯佳老师与她的那次谈话依然记忆犹新。

    ……

    “阿丽娜同学，首先我必须祝贺你顺利完成了初醒，这对你而言是相当重要的一件事，它决定了你两年之后是否能够顺利升入近卫学院。”

    在阿丽娜眼中，这位新来没多久的任课教师身上有着一种特别的吸引力。非要说的话，那大概是‘同类’的感觉吧。淡淡的魔能以她为中心一圈圈扩散开去，逐渐隐没在外界无边无际的魔能环境中。相比之下，自己身上的魔能波动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但是，初醒只是你成为一个合格觉醒者的开始，在今后的日子里，你还有很多很多东西需要去学习。”纳斯佳注视着面前的小小少女，在她的视野中，清晰可见的湛蓝魔能波动正在贪婪地同化着无处不在的游离魔能。

    这可真是个好苗子啊。

    她默默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初醒之后就拥有了三原色级别的魔能，而且还是属于‘静谧系’的蓝色。这意味着她能够以‘人’的身份战斗更长时间如果她成长顺利的话。

    “在这里，我个人给你一个小小的建议，你可以学着去战斗了。对于觉醒者，战斗才是最快的成长途径。”

    ……

    “这一次的行动，不会觉得太仓促了一点吗？”同样也是有人对这次的试炼持怀疑态度的，“我并不是反对这种做法，只不过这个时间点未免有些……”

    鲍尔沙克的脸色有着糟糕，从刚刚结束的短暂勘察结果来看，这个区域的魔物强度似乎有那么一点点超标了。原本讨伐等级大约在十到三十之间浮动的魔物中居然出现了五十级以上的气息残留，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无力保证所有人的安全，最坏的结果，他们自己都有可能死在这片荒原中。

    正常情况下，他们应该立刻收队返回城市，而不是继续滞留在此。然而纳斯佳却拿出了他们无法违抗的授权命令，这个身份神秘的女人语气平淡，但是却令所有人心头发寒，“我会保证所有人的安全，至少在我倒下之前，你们不会出事。”

    对此，搬了个小马扎在一旁全程旁听的洛娜嗤之以鼻。

    别的不说，就那头恶心的要命的魔物吧，它一个就足够团灭这里的所有人了。如果再考虑到躲藏在地下洞穴群落中那茫茫多的下级魔物，好吧，也许他们可以多出几种死亡方式选择？

    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信心从何而来，洛娜有了那么一点好奇，于是她直接读取了纳斯佳的记忆。

    怎么说呢，纠结了几秒钟之后，她只能感慨这些人的心实在是太脏了。援军当然是有的，就在十五公里之外，紧随这支车队出发的一整个屠魔士战团。但是呢，如果他们这些诱饵没有成功将荒野中那些中高阶魔物引诱出来，那么就只能指望纳斯佳真的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强大了。

    这是一次试炼，但也是一个陷阱。所为的则是斩杀荒野中新诞生的首领级魔物，也就是她所看到的那只了。

    不过这样看来，人类一方的高端力量意外的要比魔物弱上许多。别的不说，像纳斯佳这样的水平居然就已经是接近最顶层的那一批了，而像她这样的，魔物那边却是一抓一大把。

    要不要动手加点戏呢？

    在知道了来龙去脉之后，洛娜搞事的念头就一直蠢蠢欲动。这个局面……一点也不符合她的审美啊！没有波澜壮阔的正面战场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搞起这种恶心的小伎俩，这让一直期待着能够看到一幅史诗级别浩瀚长卷的洛娜大失所望。

    虽然她理性上是可以理解这些家伙的做法，但是天性中源于苏行的那种肆意妄为与无可阻挡的‘好奇心’却又让她想要看到更多。理所当然的，她再一次任性了一把。

    苏行没有理会小孩子的胡闹，此刻的他正置身于深邃黑暗之中。这里是黑雾的源头，也是这颗星球一切悲剧的开端。但是，这里意外的相当……干净。

    他没有发现任何具备‘污染’特质的信息存在，这里有的只是纯粹的黑暗，如同古老岁月中的夜色一般温柔。同样的，他并没有找到渊兽插手其中的痕迹，似乎这一切只是由它本身演化出的一场恶劣戏剧。

    人心的恶念促成了一切的发生。

    但是可能吗？这颗星球的能级并不足以支撑起这种规模的变化，这一点从那只废材泛意识体上就可以轻易看出来。如果以蘑菇星的那只伪星灵作为对比，那么现在正享受食材待遇的那只鸽子大概也就是蘑菇星的百分之一强度不到。

    完全就是个废材。

    “还找不到它的源头吗？”

    “没办法，这里被清洗的太干净了，什么都没留下。”

    风里希百忙之中探头过来问了一句，见没什么收获，她顺手递过一碗清澈见底的热汤来，“试试看，我新研究出来的鸽子汤，理论上味道应该不错。”

    苏行面色古怪，伸手接过这碗看起来相当正常的神秘物质，闻了闻，气味也没什么问题，眉头一挑，他颇有些意外。不应该啊，她什么时候能煲出这么正常的汤来了？

    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苏行大惊失色，差点连碗都没拿稳，简直不可思议，这家伙竟然真的做到了，这碗汤什么味道都没有，不好喝，但是也不难喝！

    一点点溅出的汤水接触到了周围的黑暗，就在这一瞬间，奇妙的变化发生了。